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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會情話] The Wine Hostess,酒妓《0812,二十六~三十四》

本帖最後由 rain960627 於 2014-8-16 11:32 PM 編輯

沒有什麼特別的規則,只希望大家尊重著作權。

楔子

未婚妻能用買的嗎?

他買下了。而且還是個酒妓,也就是人家說的坐檯小姐。

但是買下了以後呢?


因為前女友的背叛,他對愛情完全死心。遇見她以後,他幾乎要以為他能再愛了,但是卻因為無法接受的事實,他選擇忘記自己當時的心動。

她曾經被愛情遺棄,卻從沒有放棄愛情。遇見他以後,她幾乎要相信她愛上他了,但是卻因為他的態度的轉變,她選擇藏起自己曾經的心悸。

當他認為女人接近男人,為的只是他們的錢,他還能再愛嗎?

當她想再次相信,卻遇上了用錢買下她的他,她還敢再愛嗎?


「我知道,我只是被你用高價買下的玩偶,沒什麼好奢求的。」

所以我的愛,只好裝作從不存在。

還是,身為一個酒妓,本來就沒有愛的權利?


The First

晚風拂過,女人烏黑亮麗的髮絲隨風揚起,使女人更顯得清新脫俗。晚霞的橘紅光芒灑在海面上,越晚越紅,越晚越熱情。紅得令人心驚;紅的就像,鮮血。

「來我家吧!我做晚餐給妳吃。」男人溫柔的對女人說。

「好啊!」女人開心的笑了。有如鮮花綻放般的笑靨。


到了男人家後,男人哄著女人先到臥室休息,說是弄好了再叫她,而女人也順從。

過了一會兒,男人進來了。他隨手鎖上門,而女人沒注意到。男人坐到床上,一手握住女人的手,另一手撫上女人潔白無瑕的頰。

「我愛妳。」男人柔聲道。說完,他不等女人回應,便封住了她的唇。女人毫不考慮的熱情回應。

她以為她是幸福的,其實不然。

外頭突然風雨交加,甚至打起雷了。
令人不安的夜。

男人的唇向下移動,輕囓女人的耳垂,再到她白皙的頸。就在他打算繼續向下探索時,女人輕喘著推開男人。

「別這樣……我、我還沒準備好……」

「沒關係,妳會知道怎麼做,別緊張。」男人的手和唇都沒有閒下來,他已經開始解開女人襯衫的鈕釦。

「不、我是說……我不想要這麼早……」女人努力的想推開男人,癱軟無力的雙手卻告訴她那只是徒勞無功。

男人臉色一沉,方才眼底的瞬間溫柔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獸性和欲望。

「由不得妳。」他低沉的聲音無情的傳入女人耳中,而女人愣住了。

下一刻,他關上燈,把女人壓進床裡,跨坐在她身上,架住她的雙手,從床頭櫃的抽屜裡取出事先備好的麻繩,毫不留情的把女人的纖手綁在床頭的兩側柱子。

「你要做什麼?放開我!快放開我!」女人使勁掙扎,卻只是讓麻繩不斷摩擦自己的手腕,破皮,鮮血流出。滂沱的雨勢我行我素的硬是壓下女人的叫聲。

男人拑住女人的腿,用力拉下她的牛仔褲,然後粗暴的扯破她的上衣。

「放開妳?妳覺得我會這麼簡單放過好不容易得來的獵物嗎?」男人咧嘴笑著,開始親吻女人的鎖骨,挑逗似的向下移動,並低嘆了一聲。「真是美好的胴體啊。」

「外面有人嗎!救救我!」女人放聲大叫。

「叫也沒用。我住的公寓夠偏僻的了。而且,外面雨聲和雷聲這麼大,誰會聽見呢?」男人的指尖滑過女人的唇。

「我求求你……別這樣……」女人的聲音顫抖著,「你不是不嫌棄我的身分愛了我兩年嗎?為什麼現在要這樣?」她忍不住開始哭泣。他變的不像他。她好怕。

男人玩味的抬起頭,「妳以為男人要的是什麼?」他勾起一抹淺笑,不帶感情的笑。「男人要的只是女人的身體啊!」語畢,他不願意再浪費任何一點時間,大手直接移到他希望的地方。

「不要──」


「呵呵,真完美啊。」男人套上T恤,回頭瞥了一眼躺在床上捲曲著身子,不停顫抖的女人,冷笑一聲,然後離開。

暴風雨停了,夜變的寧靜。

女人低聲啜泣,雙眼失焦,淚水持續掉落。雙腿間的血已經乾涸。原本就吹彈可破的肌膚,現在上上下下都充滿傷痕。因為她反抗,儘管不奏效,男人還是打她。他摑了她好幾巴掌。

為什麼?為什麼?

「妳以為男人要的是什麼?男人要的只是女人的身體啊!」

不該是這樣的吧……男人和女人交往,只是為了身體?為了身體,他可以花兩年解除我的心防?他們要的就只是身體而已嗎?

為什麼啊?


而後,她吃力的站起身,披上薄被,步履蹣跚的走到電話旁,拿起電話,撥號。

「喂,這裡是警察局。」

「我要報案。我被性侵了。」


約莫十分鐘後,由兩位女警上樓來攙扶女人,帶女人到警察局檢驗精液及唾液。

他們熱心的幫她安排了心理醫生,而她也沒有拒絕。她覺得她需要。檢察官在鍵盤上答答的打著字,準備起訴;女警官幫她做筆錄,找了乾淨的衣服給她穿,還不忘安慰她幾句;男警官已經備組要出發找人。

可是怎麼這一切在她眼中看來都好矇矓。

原來她的雙眼已經蒙上一層霧。是淚。

一位中年婦女慌張的奔進警局,大喊著:「我女兒呢?我女兒怎麼樣了?」

女警走上前,「是柳太太嗎?」她禮貌的詢問。

「沒錯沒錯!我女兒呢?」

「柳小姐在那。筆錄已經做好了,我們局裡也已經派出隊員去追捕犯人。現在可以先帶柳小姐回去了。」女警點個頭,離開。


回到家,女人脫下衣服,進入浴室。

她拿起刷子,用力的清洗自己的身體。刷到身體紅了、破皮了,她才停下來。她把頭埋進雙膝之中,顫抖著。淚水不聽使喚。

「死小孩!看妳交那什麼男朋友?啊?現在可好,我們回去被鄰居笑死好了!每個人都要說我有個被糟蹋的髒女兒!」

「媽……」

「就叫妳不要跟外面的男生亂混!很好啊,就不要到時候懷孕!妳最好快求老天保佑我們發財有錢養小孩!」

「……」

「真搞不懂我生妳出來要幹麻?拖累我自己而已。」

「碰!」是甩門聲。


她除了在四下無人的時候哭泣,還能怎麼辦?

誰能教教她,她還能怎麼辦?


在那之後的第三天,警察通知她們犯人已經逮捕歸案,因為她強忍著留下身上骯髒的證據直接報案,所以追查起來省下許多麻煩。接著是出庭,為了避免二度傷害將加害人與被害人分別審問了,然後是判刑。

約莫過了兩個星期,錢莊的人上門討債。然後在確定判決的情況下,她們得知犯人入獄的消息。


除了她的心底蒙上一層陰霾,其餘的一切都沒變。世界依然在轉動,沒有人會停下來等她。

朦朧的灰眸掩蓋住所有心事,沒有人看得出她在想什麼。


以後,還敢,再愛嗎?



                             ──時間不會讓人忘了痛,只會讓人習慣痛。

本帖最後由 rain960627 於 2014-8-10 09:34 PM 編輯

The Second

「碰!」女人才剛關上門,就看見男人用力的把一份公文甩到地上。

女人愣了愣,好不容易才回神。她已經很久沒看見那樣的他了。

「哥……你怎麼了?」她的聲音輕盈甜美,惹人憐愛。女人有雙圓亮的褐眼,染成酒紅色的捲髮披落在肩上,小巧的鵝蛋臉上難掩不安。

被稱做哥哥的男人闔上眼,深吸了幾口氣後,才緩緩開口。「對不起,忻薇。嚇到妳了吧。」他苦笑。

「哥,你沒事吧?」忻薇走到辦公桌前,擔憂的看著男人。

男人五官挺立,適中長度的黑髮自然垂下,修長的腿在他高挑的身材裡佔了完美的比例。他的眉宇間在在都流露出不可違逆的王者風範,使他更顯迷人。這就是雷霆集團的四大天王之一──牧裕凌。

「沒事。」裕凌溫柔的對著妹妹笑了笑,那不知會勾走多少女人的魂的笑。「只是又想起茜馨了。」他轉過頭,無奈的搖頭苦笑。

「咦?為什麼突然……」算起來,她記得哥哥已經跟那女人分手兩年了,又怎麼會在這種時候想起她呢?

「剛才在抽屜找筆的時候翻到這個。」他伸出手,交給忻薇一張泛黃的照片。

忻薇接過來一看,原來是那時候哥哥和茜馨的合照。

「大概是那時候沒找到吧,不然就一起燒掉了。」忻薇轉過頭,看見的是眉頭深鎖的哥哥,臉上又是那時候失落的神情。

「哥……」忻薇好不捨。總是對自己無比溫柔的哥哥,對待那女人的時候也是一樣,或者更甚。她眼看著哥哥為了她付出一切,卻又眼看著她欺騙了他、背叛了他,讓他痛苦,讓他心碎。她第一次看見哥哥對女人咆哮。但是到最後,哥哥還是心軟了。因為他還愛著她,所以他讓她帶著那些錢走了。

段茜馨和他在一起,為的就只是他的錢。

她知道他有多富有,所以想辦法搭上他,讓他愛上自己。然後,再帶著一大筆錢離開。但是,她的企圖和行為被裕凌的密友──姚鈺發現了。姚鈺帶著段茜馨和證據當面告訴裕凌,而他自那之後,幾乎對愛情絕望了。

「女人要的都只是男人的錢。」

「我沒事,別擔心。晚上去喝幾杯就好了。」裕凌再次勾起笑容。

「我幫你拿去燒掉吧。」

「不用,放桌上就好了。」

雖然不懂哥哥留下照片的用意,不過忻薇還是把照片留在桌上。

「這份企劃案你找時間看一下,如果可以的話簽名,我會來拿。」這時忻薇才把一直抱在手上的公文交到裕凌手中。

「知道了。」

「哥……」

「我知道,沒事的。放心,好嗎?」裕凌溺愛的揉了揉忻薇的頭,無奈的搖了搖頭。他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讓作妹妹的那麼擔心。

忻薇點了點頭,帶上門。


妹妹走後,裕凌才敢再次望著桌上的照片發呆。照片裡,男人親暱的摟著女人的腰,把臉輕貼在女人的頭側。他們笑的好燦爛,那是熱戀中的人才會有的笑容。
都已經兩年了。

「茜馨,告訴我那不是真的。」男人臉皮緊繃,面無表情。但是女人能從他眼中看出他的焦慮不安,以及懇求。

「很抱歉,那就是事實了。」女人歪頭,彷彿在嘲弄他的天真。「既然被發現了,我沒有理由繼續裝下去。」她臉上的泰然,說明了一切都只是一場戲。要用錢買的愛情遊戲。「錢都在這裡了。」

辦公室被窒悶的沉默填滿。過了好一會兒,男人突然開口大笑。

「哈哈哈哈哈──是嗎?我對妳來說,只是一台挖錢的工具?妳拿走五千萬就夠了嗎?要不要多挖點再走啊?」男人笑著。但是那笑容,毫無笑意,只有冰冷。

女人看著男人半晌,才道:「我承認。我一開始的目的是錢,為了還清我家的負債。但是和你相處後,我發現我有點喜歡上你。不過,不到愛。」她的眼底平靜如水。「還不到。」

「妳可以離開了。錢妳帶走吧。」男人轉過身,面對落地窗。

女人盯著男人,辦公室裡毫無聲息。而男人像是感覺到女人的不解,他解釋:「我知道妳需要這筆錢。就當作這場遊戲,是妳贏了。」男人回過頭,按下桌面上的鍵,「喀」的一聲,辦公室的門鎖打開了。他再次轉過身。

女人猶豫了一下,最後,她還是提起那只黑色背袋離開了。


「裕凌,為什麼?」姚鈺不解。

「反正只是錢而已。」裕凌只是冷冷的答話。

姚鈺透過落地窗微弱的反射望著裕凌好一會兒,輕嘆了口氣,帶上門離開。

她被他奪走的,才不只是錢。他的心、他的信任,都如此輕易的就被踩碎了。

他看見的裕凌,失魂落魄的不像樣。



「叩、叩──」

「鈺,是你啊。」裕凌看見來人,為難的笑了笑。

姚鈺愣了愣,才應了一聲:「啊。」

怎麼這小子今天的表情這麼奇怪?

「裕凌,怎麼了?」姚鈺開口問。稍長的褐髮隨性的很有造型,挺立的五官和高挑修長的身型都不輸給裕凌,但是姚鈺比裕凌多了一分文雅的氣質,他並不那麼強勢,反而時時刻刻散發出女人難以抵擋的溫柔。姚鈺從以前就一直是裕凌的交心,他們倆個之間幾乎沒有秘密。

「嗯?什麼意思?」裕凌被突如其來的問題懾住,問道。

「你的臉色。」姚鈺話說到此。他知道裕凌會懂。

「啊。呵呵,果然逃不過你的眼睛。」裕凌乾笑了幾聲,「剛剛才跟忻薇說過呢。」他頓了頓,「又想起茜馨了。」而後,他緩緩的把手上的照片推到桌緣。

看到照片,姚鈺的眉頭皺了起來,臉色難看。

「晚上喝酒?」過了好一陣子,姚鈺才終於吐出這句話來。他知道,現在對裕凌多說什麼都沒有用。這種時候他需要的大概也只有酒了吧。

「我今天想一個人。」裕凌沒有抬頭,只是翻著公文。

「好吧。」姚鈺嘆了口氣,然後從外套口袋掏出一張名片,放在桌上。「喏。這間還不錯。你想要一個人靜一靜的時候,不會有一堆女人黏到你身上。」

抬起頭,裕凌對著姚鈺笑了笑。「謝啦。」

姚鈺轉過頭,胡亂的揮了揮手,便帶上門離開了。


各色霓虹燈閃爍,點燃了夜。黑色跑車停在一間招牌單調的店面前。Fascination。

男人打開車門,輕巧的拿下墨鏡,他的霸氣瞬間成了所有路人目光的焦點。他俐落的關上車門,走進Fascination,毫不耽溺於縹緲的虛榮感。


「一間包廂。」

服務生領著男人到包廂裡,隨後直接被指示:只要酒。

待服務生把酒送進來並退出去後,男人從外套口袋摸出照片,愣愣著望了許久。

茜馨……

毫不猶豫地,男人拿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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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ain960627 於 2014-8-10 09:34 PM 編輯

The Third

「玥沛,我先走了喔!」女人清脆好聽的聲音從接待廳傳出。

「今天要去醫院回診對吧?以漩。」答話的女人從長廊走到接待廳,溫柔的笑著。她和其他酒妓不同,只上了淡妝,因為她的年紀。儘管已經年過四十,女人依然擁有少女的神韻,臉色紅潤。

她是Fascination的老闆,酒妓們都直呼她,玥沛。

「嗯。」最初說話的女人回答。

柳以漩,是女人的名字,一個無限詩意的名字。

她烏黑的秀髮滑順的從肩膀延伸到胸口,修長纖細的身形因為七分袖棉質上衣而一覽無疑,潔白無瑕的肌膚讓所有男人垂涎欲滴,輕巧的鵝蛋臉上,最勾人的便是那雙灰眸。望進去看似清晰卻又迷濛,讓人摸不透她在想什麼。

那雙灰眸,底下似乎還藏著波波漣漪。
那雙灰眸。

「玥沛!玥沛!」以漩和玥沛才說到一半,從長廊的某間包廂裡,另一個酒妓急急忙忙的奔出。「有個人好像在包廂裡睡著了,怎麼敲門都沒人回應,要怎麼辦?」

「睡著?」玥沛微微皺眉,接著便提步向長廊走去,以漩也跟了上去。


插入鑰匙後,玥沛輕巧的轉開門把,她向內探頭,果然看見一個男人倒在沙發上。

她走近他,發現男人熟睡了,但神情卻不安穩。

「真是傷腦筋。」玥沛嘆了口氣。「小潔,去問問櫃檯他的帳結清了沒。」

「是。」方才衝出來的女人應聲,快步走出包廂。

玥沛在收拾桌上散亂的酒瓶時,以漩走近男人,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她不得不承認,他挺立的五官實在是,至極誘人。這男人天生就是要活在鎂光燈下的那種人。他身邊圍繞的女人,絕對比這間Fascination的酒妓還要多。

忽然,以漩的眼睛餘光看見掉在沙發和小桌子之間的照片,她俯身拾起。照片上其中一個人,就是現在在她眼前這個俊美的男人。而站在他身旁的,則是一個笑的極為燦爛的女人。

他們是情侶吧。難不成分手了?

以漩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照片。

「玥沛,他已經給櫃檯一張支票了,而且數目超過他的帳單很多。」剛才跑出去的女人進來回報。

「是嗎。」玥沛在男人身旁坐了下來,右手托著頰。隨後,想法突然進入腦海。她拿起男人的外套,在內袋裡掏了掏,拿出皮夾,名片就到手了。

「哦?是雷霆集團的牧先生。」玥沛挑眉。「真是稀奇,竟然到我們這種小店喝酒。」她把皮夾歸位,手上只留下那張名片。

雷霆集團在國內規模和市占率都是最高的,他們所擁有的高科技以及創新人才,使集團內上上下下的員工都能過富足的日子。集團內有所謂的四大天王,是地位僅次於總裁的高階,並且都是總裁接班人的候選。

「怎麼辦好呢……只叫老李送他回公司的話,他們公司自己會有辦法吧?」她望著名片,喃喃的道。

「玥沛,我送他過去好了。」這時,以漩總算開口了。她知道Fascination的大家都還得工作,收拾工作要忙到早晨。是因為玥沛對她的尤為疼愛以及體諒,才能讓她只接有信譽並且不需要陪酒的客人。

「以漩妳……我叫別人帶他回去就好了吧。」玥沛轉過頭,眼神中滿是關心。

「沒關係,如果老李載的話不會太久。妳們都要忙吧,我已經很偷懶了。反正到了樓下跟警衛交代清楚我能離開了。」以漩對著玥沛甜甜一笑。「我沒事的。」

「好吧,那就麻煩妳了。我現在就打電話叫老李過來,妳記得小心點。」

「知道了。」以漩把照片塞進自己的皮外套口袋。


「老李,能幫我一起把他帶上去嗎?」計程車停在高聳佇立的大樓前,以漩吃力的把裕凌給拖下車,老李趕緊上前來幫她。

老李是Fascination裡酒妓們的專用司機,只要有需要,一通電話他就會過來。這是玥沛的決定,基於酒妓們的安全。Fascination裡的酒妓各個都別有姿色,卻都有所苦衷,才來到這裡工作。身為老闆的玥沛一心只想保護她們,因為她們都像是她的女兒一樣。她對以漩更是疼愛有加。

「小姐,請您務必跟著我上去,否則我對姚先生他們不好交代。」一名隨行的保安自以漩手中接過裕凌的手臂。這已經是他們第三次重複這樣的對話了。

「我知道了。」反正再這樣推辭下去也不是辦法,她最終選擇了妥協。

在方才下車她背起他的那一刻,身子忍不住打了個顫。她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那麼久沒有觸碰男人了。現在有人能接替她的工作,她的心底其實鬆了口氣。


到了二十一樓,他們跨出電梯。這層樓出奇的安靜。以漩看了看腕上的錶,晚上十點。也難怪,早就已經超過正常的工作時間了。

這層樓只有四大天王以及他們的秘書的辦公室,每間都是獨立隔開的,就算是秘書也一樣。為了不讓秘書的工作打擾到他們。

保安領著老李和以漩循著唯一一束光線走去,然後敲了門。

「進來。」從門內傳出低沉渾厚且迷人的嗓音。

保安輕推開門,映入以漩眼簾的是兩個和現在扛在保安背上同等級的俊美男人,還有一個外表成熟,臉上卻不失童真的女人。

在那一瞬間,全部的人都愣住了。

以漩早就在報紙上看過他們。雷霆集團的四大天王,現在全都聚集在此了,只不過有一個喝的爛醉。但是那三人卻訝異於眼前的景象。

「很抱歉打擾你們,這位小姐送牧先生回來。」保安首先打破沉默,禮貌的開口。

他們的腦子都在快速運轉。他們還搞不清楚為什麼去喝酒的裕凌會由一個如此清新脫俗的女人陪同著回來。但這時,姚鈺趕緊站起身,上前來把裕凌從保安及老李手中接過。

「你先去忙吧。」月昊對保安說道。

「是。」於是保安向眾人欠了身,帶上門離開。

「真是謝謝妳啊,我們正在煩惱他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呢!要是醉倒在路上沒人發現就不好了。」姚鈺扯出親切的笑容對以漩說。「不過妳為什麼……」姚鈺頓了頓。

理解姚鈺不好開口的話,以漩愣了愣,雙眼黯淡了下來。「我看見牧先生倒在公車站牌旁,滿身酒味,想是喝醉了,所以就請計程車司機幫我帶他過來了。」

對一般人來說,酒妓畢竟是個低下的工作。因為只有一面之緣,所以以漩不打算讓他們知道太多。

這時,忻薇也幫著姚鈺把裕凌安置在沙發上,替他蓋上了毯子。

「幸會。我是姚鈺。這可愛的女孩是牧忻薇,那邊的是蕭月昊。」姚鈺主動說。

「真的很謝謝妳。」忻薇對以漩甜甜的笑了笑。

「不會。」以漩也報以笑容。她環顧一下了四周,「不過,你們還真辛苦呢,這麼晚了還在工作。」

「妳不也是嗎,這麼晚了還一個人在外面。」姚鈺依然和藹的笑著。

以漩遲疑了一下,但只是禮貌的微笑。灰眸眼底的不安卻姚鈺捕捉到了。

「對了,這個。」以漩從口袋掏出照片。「掉在他身邊的。」她把照片交給姚鈺。

「都還沒問妳的名字呢。」忻薇走上前,握住以漩的手。「能幫我們留下名字和電話嗎?哥他不喜歡欠人家人情,如果他明早醒來知道有人送他回來的話,一定會想請妳吃個飯的。」她睜大了眼看著以漩。

「這就不用了。」以漩果斷的立即推辭。

「拜託啦!不然明天我們都會挨罵的。」忻薇的眼中流露出無限懇求,讓以漩不之所措。

「可是……」

「沒關係嘛!只是請妳吃個飯報答妳而已。」姚鈺趁勢接話。「不然我們很難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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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Fourth

「唔……」男人伸出手,想擋住從窗戶溜進來的刺眼陽光。

「你總算醒啦。」另一人坐在辦公桌前,連頭也不抬。

「姚鈺?我為什麼在你辦公室?我昨晚……」他說到一半,停了下來,用力按壓著右太陽穴。宿醉的頭疼令他無法開口。

這時姚鈺才看了裕凌一眼,站起身來。

「吶。喝點茶醒酒。」姚鈺把手中瓷杯的遞給裕凌。

「謝謝。」

他在裕凌身邊坐下。

「你的救命恩人是個美女呢。」姚鈺沒頭沒腦的丟出這句話。

「救命恩人?」裕凌艱難的瞇起眼,依然不適應從落地窗灑入的陽光。

「嗯。聽說昨天你醉倒在路邊,是一個女人路過看見帶你回來的。」姚鈺邊說邊站起身,走回辦公桌,打開抽屜拿出一張小紙片。「這是我們要她留下的。你不喜歡欠人情,對吧。」他輕鬆的坐回沙發,一隻手率性的靠在椅背上,翹起修長的雙腿。

倒在路邊?我出了Fascination嗎?怎麼完全沒印象……

「你了我。」裕凌接過紙片,望著上頭的名字好一會兒才又開口:「好名字。她的父母一定都很有氣質。」

裕凌沉默了一陣子,發現姚鈺都沒答話,才覺得不對勁。平常最喜歡抬槓的就是姚鈺。不管其他人說什麼,他總是第一個回話。他的個性就是這般開朗坦率。可是這時,姚鈺哼都不哼一聲。

「怎麼了?」裕凌開口問。

「兄弟,不是我要說……」姚鈺這時才轉過頭正對裕凌,他的臉上寫滿了擔憂。同時,他從襯衫口袋拿出照片,塞進裕凌手中。「你太過頭了。」

裕凌怔怔的望著手中笑的燦爛的兩人,緩緩垂下眼瞼。

「你他媽的真有那麼想那女人嗎?都已經兩年了。」姚鈺仰頭,深呼吸。

是啊,都已經兩年了。

裕凌嘆了口氣,用力往後躺,讓自己完全陷進沙發裡。

「擔心我啊?」他笑問。

「裕凌,我知道你用情很深。」姚鈺癡癡的望著天花板,似乎在一一回想裕凌從前為那女人付出的一切。「可是,你什麼時候才願意把自己,從牢籠之中放出來呢?」他慵懶地轉過頭,望著裕凌。

「其實我也想知道答案。」


以漩在窗邊的位子坐了下來。望著外頭的細雨霏霏,她深吸了一口氣。等會兒她得獨自一人,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

除了一些舊識,她拒男人於千里之外已經兩年了。

原本以為姚鈺他們隔天就會忘了這事,但是就在剛才,她接到電話。

「是柳小姐嗎?」電話那頭,富有磁性的低沉男聲傳來。

「我是。請問……」

「我是雷霆集團的牧裕凌。昨天是妳把我帶回雷霆的吧,我想請妳吃個飯。」

「不用客氣,只是舉手之勞。」

「姚鈺一定也跟妳說過了吧,我不喜歡欠人家人情。」


沒事的,柳以漩。不會有肢體碰觸,只是吃個飯而已。吃飯而已。

「鈴──鈴──」店家在門上掛的風鈴響了起來,一個挺拔修長的男人走了進來。

以漩打起精神,而後微笑著對門口的男人招招手。

比起昨天醉醺醺的樣子,精神煥發的他,全身上下都散發出獨特的霸氣,還有那股桀敖不馴。這大概就是會把某些女人迷得團團轉的,所謂的壞男人吧。她在心理暗自揣測。

不過,再壞的男人,她都已經免疫了。
她早就對男人不感興趣了。

裕凌看見她,同樣報以微笑。走向這裡的同時,他的眼光迅速的掃過她。

姚鈺沒騙他。這女人的確很美。

懂得如何選擇自己的服裝,絕對是最大的加分。合身的上衣和牛仔褲將她完美的身形連成一線。自然披落的烏黑秀髮使她和別的女人相形之下更顯自然不造作。而那雙讓男人捉摸不清的灰眸,定是最致命的吸引力。

他訝異於自己竟開始猜測曾經有多少男人拜倒於她的石榴裙下;但他更訝異於要移開自己的目光居然有那麼一絲困難。

不過,女人終究還是女人。

他笑著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幸會,柳小姐。」裕凌伸出手。

那一瞬間,他隱約瞥見以漩原先放在桌上交握的雙手顫抖了一下。但是隨即,以漩也禮貌的伸出手。接觸的瞬間,暖流從裕凌的大手傳至以漩的纖手。他這才發現她的手似乎太冰冷了。握過手後,她收回手的速度稍快了點。

「不,我才是。竟和雷霆集團四大天王之一坐在這裡。」說這話時,以漩露出了個真誠的笑容。

一直在捕捉她一舉一動的裕凌這時才發現,她的笑容就和她的人一樣純淨。

「哈哈!別這樣叫我,這是外面的人給的稱號。現在我們算是朋友了,不用那麼見外,隨便妳叫吧。」他大笑了幾聲。

剛才的顫抖是……

握手前的緊張,和觸碰時的顫動。他想從她的行為舉止中找出理由。但是,果不其然。她的人和她的灰眸,都讓他摸不透。

這倒有趣了。

這時,服務生帶著點餐板出現,禮貌的開口:「請問先生小姐要點什麼?」

「黑咖啡。」

「小姐呢?」

「一樣,一顆糖。謝謝。」

服務生離開後,裕凌先開口:「那麼,我就不說客套話了。柳小姐,很謝謝妳把我帶回雷霆。」他翹起修長的腿,輕鬆的向後仰。

「不。就別再謝我了吧,你的朋友們都謝過了。」以漩為難的笑了笑,雙頰微暈。

他看得出,這女人的嬌羞不是裝出來的。怎麼看過她之後,先前出現過的女人回想起來都那麼刺眼。

矯揉造作。一點也不真實。

但是隨即,他命令自己停止這種想法。他不會忘記自己曾有過什麼樣的遭遇,因為女人。

他勾起一抹淺笑。

「柳小姐,這是我的一點謝禮,請妳務必收下。」說著,裕凌自口袋裡掏出一個黑色天鵝絨的正方形盒子,推到以漩面前,然後輕柔的打開蓋子。

裏頭躺著一只高雅的ORIS白色腕錶。

愣了愣,以漩趕緊把它推還給裕凌。「我不能收。」

「為什麼?只是謝禮。」裕凌緊盯著她的雙眼,不想放過任何細節。

「太貴重了。」

「還是妳想要別的樣式,我可以去訂。」

「牧先生,我來這裡不是要向你索取謝禮的。」以漩依舊禮貌的推託。

沉默了一會兒,裕凌才為難的笑道:「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以漩沒有答話,只是尷尬的笑。

於是,裕凌收起錶。不簡單。放長線釣大魚。


「下次還能約妳嗎?」咖啡廳外,裕凌笑問。

聞言,以漩愣在原地。

再約?再約不就代表我還得一個人面對他?

見以漩沒有反應,裕凌勾起一抹迷人的笑。「妳不會是要拒絕我吧?」

「呃、不是。不過你的人情已經還清了不是嗎?」以漩僵硬的微笑。

「看來我不是很討妳喜歡啊!我以為我們是朋友了。」他雙手插進口袋,慵懶的靠著牆,盯著她。

「不是!」以漩慌張的搖著頭,「只是……」然後她沮喪的低下頭。

這下可好,她該怎麼拒絕他?

「只是?」裕凌挑起一邊眉毛。

她重重嘆了口氣,「沒什麼。」

「所以是可以了?」他站直身子,微微歪著頭。

以漩勉為其難的笑了笑。

最後裕凌望著她離開的背影,警戒的眼神漸漸放鬆。


彎過幾個街口後,手機響起。

「喂?」

「柳小姐嗎?我是姚鈺,還記得嗎?」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迷人男聲。

「當然記得。姚先生很親切。」以漩輕笑。

「呵呵,別那麼客氣,叫我阿鈺就好了。我找妳是想問妳,能不能共進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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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ain960627 於 2014-8-10 09:44 PM 編輯

The Fifth

以漩不安的坐在位子上,雙手交握。她完全沒想到,結束了和一個男人的約會之後,緊接著又要赴另一個約。她已經幾百年沒和男人如此密集的接觸了。


「我能直接叫妳以漩嗎?」閒話家常後,姚鈺道。

「嗯,可以啊。」

毫不猶豫的答應。因為在方才的談話之中,姚鈺給以漩的整體感覺只有兩個字:輕鬆。他的談話不會給人壓力,而且幽默又風趣。

送裕凌回雷霆的那天她就知道了。姚鈺和裕凌簡直可以說是迥然不同的兩個人。第一眼見到姚鈺,他散發出的開朗氣質就讓他自己耀眼無比了。幾乎沒有人能夠忽略如此溫暖有如陽光的存在。

「我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嗎?」姚鈺笑問。

愣了愣,她怎麼覺得這句話有人說過。

「看來我不是很討妳喜歡啊!我以為我們是朋友了。」

搖搖頭,以漩無奈的笑了笑。「當然是啊。和雷霆鼎鼎大名的你們坐在這種地方吃飯,我哪敢說不是呢。」她燦笑。

「唉呀呀!真是的。這樣說好傷人呢。」姚鈺按住胸口,故作受傷狀。「聽起來像是不得不當我們的朋友一樣。」

「別開玩笑了。」以漩笑的開懷。

「既然我們是朋友了……」姚鈺坐直身子,向前傾。「我能偷偷問妳嗎,妳跟裕凌那傢伙今天的約會怎麼樣了?」他睜大了眼,滿臉期待。

「什麼?」

「他今天下午找妳沒錯吧。他沒跟我們吃飯。」看見以漩一臉錯愕,他補充解釋:「平常我們都一起吃飯的啦!我可沒跟蹤妳喔。」語畢,他還頑皮的笑了笑。

「嗯、是啊。」以漩趕緊接話,「一切都還好。只不過牧先生他……」以漩微微瞇起眼,思索著用詞。

「他怎麼了?」姚鈺好奇的向前。

「也許是太客氣了吧。他買了支ORIS要當作謝禮。」以漩輕嘆了口氣。

ORIS。那傢伙,該不會……

「以漩,妳收了嗎?」姚鈺漸漸收起笑意。

以漩只是輕輕搖著頭。

「幸好沒收……」姚鈺喃喃的道。

「怎麼了嗎?」她不解的問。

「沒事、沒什麼。」他再次掛上笑容。「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有什麼困難都可以找我喔!很高興認識妳。」他遞給她一張名片,隨後便起身準備要結帳。

「阿鈺!」以漩喚住他,「我們分開結吧。」



男人從公文裡抬起頭,看見姚鈺毫不客氣的打開門,躺進沙發。

「去哪了?」是那低沉迷人的嗓音。

「吶,我說裕凌啊……」姚鈺抬起右手,擋住惱人的日光燈。「你該不會,把她也當成那種只看到錢的女人了吧。」他放鬆的閉著眼。

這句話幾乎是肯定句,不容反駁。

裕凌挑起眉。「你晚上跟她去吃飯?」

「嗯哼。」

「你有跟蓮蓮說嗎?」

「她不是那種人。」

「什麼?」

「你的錶,她沒收不是嗎。」姚鈺依然闔著眼。

沉默了好一會兒,裕凌才開口道:「你連這都知道。放長線釣大魚你不懂嗎?」

「嘿,相信我,她不是那種人。她剛才連一頓飯都不讓我請。」姚鈺有點惱火。

「你什麼時候關心起一個剛認識的女人了?」裕凌語帶挑釁的說。

「噢!天吶。你真是不可理喻。」姚鈺站起身來,用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額。「我只是不想看到一個純真的女人被你糟蹋!好嗎?」

「這種話你最沒資格說吧。」裕凌歪著頭,直接把不悅寫在臉上。

「如果是以前的我,也許沒資格;但是現在的我,絕對有資格。」姚鈺直視他。

裕凌頓了一下。這的確是實話。「所以呢?要我好好對待她、疼愛她嗎?」

聞言,姚鈺深深吸了一口氣。「算了。隨便你。」丟下這句話,他甩上門離開。

不是那種人嗎?

「我不能收。」

「牧先生,我來這裡不是要向你索取謝禮的。」


那時候,他沒有漏掉任何一個細節。他相信憑自己的眼力和直覺,一定看的出哪個女人有企圖,哪個女人只是單純的笑著。雖然不願意輕易相信,但是那時候的她,看起來的確毫無心機。

除非他再一次看錯。

不過,沒什麼好擔心的。多試幾次就知道了。

他勾起嘴角,計畫著下一步。



「唉。」女人獨自坐在吧檯,身著稍大的T-shirt及寬鬆的牛仔褲,完美的隱藏美好的曲線。

「怎麼啦,漩漩?」吧檯內的酒保關心的問。

「是啊,以漩。妳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嘆氣,發生什麼事了?」坐在以漩身旁的,是Fascination的老闆娘──玥沛。

Fascination有別於一般低俗的酒店。接待廳沒有震耳欲聾的音樂,只有不會停息的、讓人感到寧靜的海浪聲;他們沒有閃爍的霓虹燈,只有一般光亮的照明。

這是他們的特色,同時也是吸引力。

那些厭倦了吵雜環境的大老闆通常都會到這裡小酌一杯,同時靜心思考營業方針。

他們從不拉客,他們只接觸有緣進入的顧客。

「哈哈!沒事啦。」以漩為難的笑了笑。「真是的,讓你們擔心了嗎?」

「需要我們的時候記得說。」玥沛溫柔的道。

「嗯,我知道。」她報以微笑。「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

「小心。」

進入更衣室,換回習慣的黑色皮褲和長皮靴,以漩便自後門離開了。



踏著規律的步伐,她又重重的嘆了口氣。

在和裕凌及姚鈺吃過飯的隔天,他們兩都沒有來電話。她原本以為他們會就這樣忘掉她,她便能回到從前規律的生活。

但是不然。

平靜的過完一天之後,他們竟然又開始來電了。每次邀約之間大約都會相隔一、兩天。事實證明,從今以後她大概脫離不了和他們之間的關係了。

姚鈺倒還好,每次都只是聊些輕鬆的話題。他幾乎變成她真正的好朋友了,她能和他聊的事越來越多,不僅限於裕凌或者姚鈺本身,他們已經能聊到對不同事物的意見和看法。

她很樂意和他成為朋友。

可是牧裕凌就不一樣了。

從那天到現在,他已經約了她不下三次。而那之中某一次,他又帶了貴重的禮物要送她。她推托了好久才推掉。他這種殷切送禮的行為讓她忍不住要猜想,他把她當成那種接近他只為了錢的女人。而這種想法更讓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噢!」想的出神的以漩沒有注意到來人,撞了上去。

她撞上的是一個男人,她只能說那男人的身材也太結實了。

「沒事吧?」熟悉的嗓音傳入耳中,他輕扶住她。

她的身子,也太柔軟了吧?

抬起頭,她望進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對不起。」以漩趕緊退開,站直身子。

愣了愣,裕凌才扯起笑容。「沒關係。」

這女人……怎麼那麼怕我?

這時以漩才總算發現,他們已經來到約定的咖啡廳門口。

「進去吧。」裕凌道。他紳士的替以漩推開門,讓她先進門。

剛才,沒有顫抖。怎麼回事?踏入咖啡店時,她不禁疑惑。

難道我的毛病已經好了嗎?怎麼可能。一定是因為太危急了,所以才不反感吧。一定是這樣。



「先生小姐要點什麼?」服務生走上來,禮貌的問。

「兩杯黑咖啡,都加一顆糖。沒錯吧?」裕凌笑著問以漩。

「呃、對。」她有點不知所措。

「好的,請稍候。」

「剛才在想什麼,想的那麼出神?」裕凌單手托住下顎,玩味的望著以漩。

「沒什麼。」她為難的笑了笑。

「是嗎。」他似乎沒有興趣追究。「對了,以漩,我都還沒問過妳,在哪裡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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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ain960627 於 2014-8-10 09:52 PM 編輯

The Sixth

「對了,以漩,我都還沒問過妳,在哪裡工作?」裕凌單手托著下顎,問道。

他的問題對以漩來說就像丟出了一顆炸彈。以漩愣了一下,長睫垂下。

酒妓。他知道了以後會怎麼想?

下賤的女人、下賤的工作?

不收禮物還真是奇怪,這種工作應該買不起這種東西才對?

想靠著攀關係麻雀變鳳凰?

凌亂的念頭一個個閃過以漩的腦中,每個可能性都顯得她好可悲,好卑微,甚至不該出現在這裡。從不因酒妓這個身份而自慚的她,現在竟然在乎眼前這個男人對她的看法。

她是怎麼了?這太不像她了。

「這是秘密。」以漩只吐出這句話,並且燦笑著。

看見她的反應,裕凌無奈的笑了笑。「是嗎?這麼神秘。那等妳想告訴我的時候再說吧。」他的語氣和笑容,突然變的溫柔。

搞什麼?我在幹麻?這樣以後一定更難收拾,完蛋了。

收起笑容,以漩的光采黯淡的下來。而裕凌把這一幕完全收進眼底。



「陪我走走?」吃過飯後,裕凌指著大街,歪頭問以漩。

「嗯。」

夏末的微風拂過,挑起了以漩細柔的髮絲。裕凌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啊!裕凌哥!」前方傳來一個嬌嫩的女聲。

「琉彤?」裕凌微微皺了眉,像是在無奈怎麼在這時候遇見她,卻又像只是困惑怎麼在這裡遇到她。

好難捉摸。以漩暗想。

眼前的女人深褐色長髮垂直披落至腰,著粉紅色細肩帶小可愛以及牛仔短褲,還有紅色高跟鞋。她笑著朝裕凌跑來。而以漩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後,才看見後面的忻薇。她們兩個視線相交,然後以漩看見忻薇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

繼琉彤之後,換忻薇大叫:「以漩姊!」她邊揮手邊向以漩跑來。

見忻薇越來越接近,卻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以漩不禁退後了幾步。可是來不及了。忻薇直接衝上來,用力抱住以漩。而以漩先是錯愕,然後漾開笑容。

忻薇和琉彤是兩種完全不同類型的女人。她們都很美。但是,琉彤的美多了幾分媚豔,不管是神情,或是穿著;而忻薇則是清秀天真而不失成熟。

「裕凌哥!」一旁的琉彤鼓起腮,微慍的喚著裕凌。

這時裕凌才趕緊回過頭來。「嗯?妳說什麼?」

他剛才看著自己的妹妹和以漩的相處方式,一開始只是想不透為什麼忻薇能夠那麼親切的直接抱住以漩,但是下一刻,以漩燦爛的笑容讓他愣在原地。

他竟看傻了。那抹笑是那麼美麗。

「我剛問你,你怎麼在這?」琉彤的雙眼直直對上裕凌的視線。「忻薇說你最近都沒和他們一起吃飯,難道是偷偷跑出來跟女朋友約會?」她瞇起眼,一副絕對要問出答案的樣子。

其實她已經在心底牢牢記住以漩的樣子了。

不約而同穿著白襯衫黑長褲,並肩行走的他們,像極了恩愛又速配的情侶。

「別亂說話。」裕凌輕拍了一下琉彤的額際。「我欠她點人情,所以請她吃飯。」

儘管他說話的對象是琉彤,他的心思卻放在旁邊的兩個女人身上。在他分神回答琉彤的問題時,忻薇已經劈里啪啦問了以漩一大堆問題。

「以漩姊,陪我去逛逛好不好?」沒由來的,忻薇冒出了這麼一句話。「我想跟妳多聊聊!」她扯起陽光的笑容。

「那……妳的朋友呢?」以漩遲疑的望向一旁的兩個人。

「噢我先跟妳介紹一下好了。」忻薇粗魯的拉過琉彤,「這是孟琉彤,我的大學同學,是我最好的朋友。」

「妳好。」琉彤還來不及錯愕,就扯起笑容。

「這是柳以漩,是我哥的救命恩人。」

「幸會。」以漩禮貌的微笑。

救命……恩人?

「嗯好了交友會結束,我們走吧,以漩姊。」她一手勾住以漩,另一手把琉彤推回去。「好了哥我人用完了還你吧!你們兩個逛,以漩姊跟我走。不過你們兩個要跟來也是可以。」語畢,她衝著裕凌爽朗的笑了笑,便拉著以漩往前走。

真是的。裕凌無奈的搖搖頭。



走在前頭的忻薇嘴巴沒閉上過。她不停問以漩問題,還不時插進幾句自己的經歷。跟在後面的裕凌只是靜靜的跟在他們後面,觀察著以漩的一舉一動。

「裕凌哥,我們去那間店看看好不好?」走在裕凌身旁的琉彤這時總算出聲。和裕凌走在一起,她可不打算繼續這樣沉默下去。

「跟著她們吧。」裕凌只是淡淡的回應。

聽見這話,琉彤的心都沉了下去,卻也更加堅定她的另一項決心。

「以漩姊!妳看,這好漂亮喔!」忻薇拉著以漩在Royal Damon前停了下來,她指著一副銀黑色小格子交錯排列的銀手環,興奮的對以漩說。

「嗯,很美。」以漩笑著答道。

隨即,以漩的視線移到一條項鍊上,但是只停留了兩秒便移開了。兩邊拉長的六角形,外圈是純銀,內圈是黑色瓷片。

「忻薇喜歡?我買給妳。」裕凌走到她們身旁,溫柔的微笑著。

「哇!哥對我最好了!」忻薇開心的抱住裕凌,給了他一個飛吻。

「都在外面等我吧。」



「喏。」裕凌把黑色紙袋遞給忻薇。

「謝謝哥。」她對他甜甜一笑。

「妳就只有坑我的時候才會這樣對我笑。」裕凌拍了一下忻薇的額頭,溫柔的笑。

看著兩人的互動,以漩不禁莞爾。

「好啦!差不多了。雖然很捨不得,不過我就把以漩姊還給你吧。」忻薇對著裕凌嘟起櫻桃小嘴,一臉無奈。「琉彤,我們走吧。」然後她放開以漩,重新挽起琉彤的手腕。

「裕凌哥,下次見。」離開前,琉彤回頭對裕凌一笑,而裕凌只是簡單的點點頭。

她們倆離開後,裕凌轉過身正視以漩,而後自長褲口袋掏出一只精緻的純黑色小盒子,打開上蓋,把手伸向以漩。

「送妳的。」

以漩睜大了眼。
是剛才她的視線短暫停留的六角項鍊。

把裕凌的手推回去,以漩搖著頭道:「我不能收。」

「為什麼?」裕凌緊盯著她的雙眼。「妳喜歡對吧?」

又是……

「你沒欠我。沒必要無故送我東西。」她柳眉微蹙,依然搖頭。

「只是個小禮物。算是謝謝妳陪忻薇。」他再次把手向前推。「剛才在櫥窗前,我看見妳盯著它,所以才想順便買給妳。」

以漩微慍。
她不是那種想要什麼就一定要得到的人。她本就不慣於奢侈,所以她不懂為什麼他總是要買東西給她。在他眼中,她真的是這種愛慕虛榮的女人?

深吸一口氣,從以漩口中吐出的竟是:「對不起,我還有事,先失陪。」語畢,她轉身打算離開。

見狀,裕凌趕緊扣住了她的手腕。那一剎那,以漩回過身,慌張的抽出手。

裕凌愣了愣,才開口道:「對不起。我知道了。我拿去退就是了,妳別生氣。」隨後,他蓋上蓋子,把盒子收回口袋。

以漩低著頭,一手緊握著方才被裕凌抓住的手腕。

剛才,又沒有顫抖了。

裕凌的視線停在她低垂的小臉上。他想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顎,想望進那雙灰眸看懂她現在的想法,想知道她是不是還在生氣。

但是他知道他不行。

因為這樣的行為未免過於親暱,他怕冒犯了她。

而且,他隱約知道,她不習慣他的觸碰。

「以漩?」裕凌用他那迷人的嗓音輕喚。

以漩抬起頭,正視他的雙眼。

「還氣我?」這是第一次,他有點沒把握。

嘆了口氣,以漩輕輕搖頭。

鬆了口氣,裕凌漾開笑容。

他指著剛才來的方向,「陪我走回車子那裡?」

以漩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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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eventh

走回停車處的路上,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沉默的冰冷充斥在他們周圍。直到經過一條小巷,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婦人在大型垃圾桶裡翻找些什麼。

以漩停下來看了一會兒,「你先回去吧。」她丟下這句話,也丟下裕凌。她向老婦人走去。

「妳在找什麼?」以漩靠近婦人,柔聲問。

「我女兒臨終前送我的項鍊。」她抬起頭,著急的看著以漩。「我在買饅頭時不小心掉在地上,被一隻貓刁走了。我饅頭也顧不得,就跟著那隻貓跑到這裡。可是我到的時候牠從這個垃圾桶跳出來,項鍊就不見了。」她的語氣中充滿不安。

「長什麼樣子?」

「銀色的鏈子,中間也是純銀的心型。」

「我跟妳一起找吧。一定找的到的。」以漩溫柔的對著婦人笑了笑,並緊握了下她的手,希望能讓她安心點。

在巷口的裕凌看見這一幕,愣在原地。

是我一開始就想錯了嗎?

現在的她,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那種愛錢的女人。那些女人從不碰比她們髒的東西,可是……

眼前的景像,完全讓裕凌看傻了。

以漩毫不猶豫的把襯衫的袖子向上捲至手肘下約一吋處,露出白皙纖細的手臂。她開始和老婦人一同把垃圾桶內的東西搬出來,臉上毫無嫌惡之色。

我真的,看錯了。原來她……

「多一個人能少花點時間。」

低沉的嗓音傳入以漩耳中。她回過頭,看見裕凌也捲起袖子,從另一個垃圾桶裡把東西往外搬。

「你……」以漩有點難以置信。堂堂雷霆集團的四大天王,竟然願意幫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在骯髒的垃圾桶裡翻翻找找,不怕弄髒自己。

然後下一刻,她笑了。

她對他瞬間改觀。

經過好一會兒的尋找,以漩突然大叫:「在這裡!」

聞言,老婦人緊張的湊上前。她望進垃圾桶,銀鍊就躺在那裡。可是太深了。就在這時,裕凌從旁邊的垃圾桶緣直接跳進銀鍊所在的垃圾桶裡,拿起銀鍊,遞給老婦人後,爬出垃圾桶。

婦人望著銀鍊,感動的幾乎要掉下淚來,但她只是哽咽的道:「謝謝你們!謝謝!如果這條項鍊不見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謝謝你們願意幫我這個老人。」她不斷向以漩和裕凌鞠躬。「那麼,我先離開了,還得買饅頭回去給我孫子吃呢!」說完,老婦人又鞠了個躬,面帶笑容的走出小巷。

望著老婦人的背影,以漩安心的微笑著。而裕凌則是望著身旁的以漩的笑容,也滿意的笑了。

以漩轉過頭來,想向裕凌道謝,但當她看見裕凌的臉,說出的是完全不同的事。

「這裡髒了。」她抬頭,伸出手,用自己拉起的袖子輕輕的在裕凌臉上擦拭。

這個舉動再次讓裕凌愣在原地。

她明明是個連他輕觸她一下都會顫抖的人,這個動作卻如此自然。

她是不是不怕他了?

「好了。」她收回手,揚起笑容。

這次,換裕凌伸出手,學著她用袖子替她拭去臉上的髒污。他的眼神溫柔而專注。

以漩避免直視他的雙眼。這一刻,她只是任由他替她擦拭,幾乎像是忘了顫抖。

「其實你不用那麼做的。」裕凌放下自己的手後,以漩望進他的雙眼。

裕凌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他笑著說:「我不是妳想的那種人。我沒那麼高貴。」他的視線移到巷口。「我也是平凡人,這種事我再熟悉不過了。」然後他自然的拉著她在某間店的後門台階坐下。

「小時候,我總是帶著忻薇在這種垃圾桶裡找食物。」裕凌望著僅有一線的藍天。

以漩不解的看著他,瞪大了眼,等他解釋。

「從我有記憶以來,我一直帶著忻薇在街上乞討。如果討了一整天都討不到,就等店家關門時把剩的、多餘的食物丟到垃圾桶裡,然後去撿來吃。」他的黑眸直視前方,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在雷霆現在的董事長把我們帶回去之前,我們過的就是這樣的生活。」

「他沒有妻兒,所以要找接班人。而他正好在那年挑中了我們四個。也就是現在的四大天王了。」他轉過頭,對著以漩溫柔的笑了笑。

「所以你們四個,都是孤兒。」以漩喃喃的道。

「呵呵。會很難接受嗎?」他再次望向天空。「每個人都把我們想的太偉大了。他們從來就只看的見我們現在的成就,沒有人在乎我們在出人頭地之前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他搖頭,失笑。

「很辛苦吧。」以漩的長睫垂下。

聽完裕凌的遭遇,以漩似乎對他又改觀了一點。

她現在知道了他不是那種不知民間疾苦的人。
她現在知道了他也經歷過困苦的生活。

「哈哈!也還好。不過就是比較另類的一種童年。」裕凌爽朗了笑了幾聲。「妳呢?妳的童年是什麼樣子?」他轉過頭來望著她。

以漩方才望著裕凌開朗的笑容,似乎感染了一點他的達觀。尤其是他的笑容,讓她心安。

但是他接著丟出的問題,讓以漩只能屏息。

「我的童年……沒什麼特別的。早就忘光了。」她沒有直視他的雙眼。

她怕露了餡。

那種童年,怎樣也忘不掉。

每個不眠的夜晚,童年的痛苦回憶都盤據在腦中,揮之不去。

父親每天晚上酒醉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她們母女出氣。他罵她們、打她們,把賭運不好怪到她們身上,還叫她們把全部的錢都交出來,說會加倍贏回來。但是每到隔天晚上,重複的戲碼便又上演。他從來就沒有真正贏錢回來。輸了又輸,非但把家裡要用的錢全花光了,甚至還欠下了一屁股賭債。

她從來就沒辦法忘記,母親和自己的傷痕累累,夜晚躲在房間獨自啜泣的無助。這一切對當時年幼的她來說,簡直就是場無法醒來的惡夢。對她來說,「童年」只是個遙不可及的名詞。當每個孩子在公園開心的玩著盪鞦韆,要求父母帶他們去買冰淇淋、玩具,她只能想辦法謀生。

這就是她的童年。

「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以漩撇開繁亂的思緒,站起身。

「我送妳。」聞言,裕凌跟著站起來。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她邊走邊說,絲毫沒有要停下腳步的意思。

隨即,裕凌的身子擋住了往大街的去路,也擋住了從大街能照射進來的僅存光線。

以漩抬起頭,迷濛的灰眸直直望進他的黑潭。

「我說我送妳。」他的眼神堅定。

低下頭,她避開他些微熱切的視線,退後了幾步。「我說不用。」

裕凌秀宇微皺,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妳就這麼怕男人?」他等以漩重新把視線移回自己身上,才繼續道:「還是妳只怕我?」

以漩嚥了嚥口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應該沒有表現的很明顯才對。

除了初見面因為肢體接觸引發的顫抖,她一直很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怕他。或者說是不怕任何男人。

況且近期的這幾次觸碰,她都已經不再顫抖。因為一個連她自己也搞不懂的原因。

那麼他又為什麼會問這種問題?

「我沒有。」以漩心虛的撇過頭。

裕凌的眉頭更皺了。

為什麼?

剛才還輕手輕腳幫我擦掉髒污,現在怎麼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我要回去了。」以漩不理會裕凌,想從他身旁鑽過去,但是她再次失敗了。

裕凌這次直接抓住她的手臂,不讓她離開。

又一次,她沒有顫抖。

「給妳兩個選項:第一,讓我送妳回去。如果不要,明天就陪我去聽演奏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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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ighth

「給妳兩個選項:第一,讓我送妳回去。如果不要,明天就陪我去聽演奏會。」他的雙眼筆直的望進她迷濛的灰眸。

「演奏會?」

「嗯。明天有一場交響樂演奏會,我這裡剛好有兩張票。」他挑眉。

以漩低下頭,思考著。

和他的相處越來越自在了。況且,她現在不怕他的碰觸。

可是……

「你怎麼不找琉彤?」以漩輕笑,「她,好像很喜歡你。」然後她避開他的視線。

天吶!柳以漩,妳在說什麼啊?聽起來活像個醋缸子!

瞇起眼,裕凌的語調突然變的平淡。「妳喜歡觀察別人?」

「我只是……」以漩轉過頭來正視他的雙眼,卻說不出話。

「我只把她當妹妹。」他嘆了口氣。

把她當妹妹還是可以帶去啊。

以漩原本打算這麼說,但是思及此,她的話梗在喉頭。

她似乎,聽出了些什麼。

「妳到底選不選?」裕凌的話把她拉回現實。他的臉現在正離她不到五公分。

慌張的退了幾步,以漩的腦袋才開始運轉。

怎麼可能讓他送我回家。那個家,那個樣子……

「我跟你去就是了。」她重重的嘆氣,有如洩了氣的汽球。

「很好。給我妳家地址,明天時間到了我會去接妳。」裕凌單手扠腰,後退一步。

「什麼?」以漩驚訝的睜大了眼。

「怎麼?不對嗎?不然妳覺得我會讓妳一個人過去?」他再次逼近。

「不。我們約個地點先集合就好了。」她真誠的望著裕凌,眼底盪漾著無限懇求,以及,一絲不安。

他當然沒有放過。

這小妮子,為什麼這麼排斥讓我知道她家?先是不要我送她回去,現在連到她家門口接她都不要?

「好吧。不然,明天下午兩點,就在這個巷口集合。我會開車過來。這樣可以嗎?」他熱切的目光緊抓著她不放。

「好。」



坐在Fascination的專屬休息室內,她思索著。

想著他的時候,她完全找不回對於男人觸碰的恐懼感。

明明從前的她,會告訴自己走入烈焰中有多麼危險;但是現在,她不害怕。

她開始懷疑,從前的自己,是否過於偏激?

雖說,那傷口太過深刻。



大門被推開。高挑的男人帶著墨鏡,上身是白色短西裝外套加格紋襯衫,下身是黑色合身牛仔褲。他摘下墨鏡,對著櫃檯一笑。

「姚先生。」在櫃檯的玥沛報以笑容。「很久沒來了。今天也要空包廂?」

「是啊。給我隔音好一點的。有一份企劃卡住了,我得好好想一想。」男人苦笑。

「企劃案……沒有靈感嗎?」

「嗯。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才好。」他嘆氣。

「這樣的話……」玥沛撫著下巴,「我幫你介紹一個小姐,她或許能給你點意見。她在創意行銷這方面有點研究。」她微笑。

「咦?玥沛妳藏了這種人才怎麼不早說!」男人睜大了眼,作生氣狀。

「唉呀!」玥沛老練的笑著,揮了揮手。「我總得看清你是什麼樣的人才能決定要不要把她介紹給你啊。她可是不隨便接客的。」

「是是是。我知道玥沛妳最疼女兒們了。」男人行禮。

「好了,別虧我了。去317等吧,我馬上叫她過去。」

男人給玥沛一個露齒笑,便提步向Fascination的內部走去。



玥沛敲了敲休息室的門,便推開門道:「以漩,有客人了。」

「好。」她站起身,直接脫下簡單的T-shirt,換上較為正式的服裝。

「姚先生是我們這裡的常客。他的企劃案有點不順,我希望妳能給他點意見。」玥沛的頭還在門口,她叮嚀著。「他來過很多次了,人品我可以擔保,所以妳不用擔心。」她朝以漩溫柔的笑著。

「我知道了,謝謝妳,玥沛。在幾號房?」她把短褲換成黑色長皮褲。

「317。」說完,玥沛便關上門離開。



「抱歉打擾。這是Fine Ruby Port和咖啡。」服務生禮貌的把東西放到桌上,正準備離開時卻被男人叫住。

「不好意思,我沒有點咖啡。」

「噢。玥沛說那是等會兒的小姐的。」

「好。謝謝你。」男人點頭送走服務生,心中卻盤旋著龐大的疑問。

酒妓只喝咖啡不喝酒?

他笑了出來。這我倒有點期待了。

「叩、叩──」

「請進。」男人拿起酒杯,開始倒酒,沒有轉過頭看門口。

關上門,以漩對著男人道:「姚先生,我是以漩。希望今天能幫上你的忙。」

她才說完,側著身的男人就倒抽了一口氣。然後他放下酒瓶,緩緩轉過頭。男人的面容讓以漩愣在原地。她覺得她的胃在翻攪。

是姚鈺。

「以漩,妳怎麼在這裡?」姚鈺站起身,走向以漩。

「我……」她低著頭,不敢對上他的視線。

儘管自己也處於震驚,姚鈺還是拉著以漩坐下。「沒關係。先坐下吧。」他的語氣平和,有股安慰人心的力量。



「我在這工作的事,能不能先不要告訴裕凌?」以漩怯怯的開口。

姚鈺愣愣的眨了眨眼,才表現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妳對他……」他指著她。

「我不知道。」她垂下眼瞼,雙頰微暈。「跟他相處的時候,很多事情都跟以前不一樣。」像是顫抖。「有股很特別的感覺。」

姚鈺嘴角上揚的弧度漸增,「原來是這樣啊。」他滿意的撫著下巴。「好,我先幫妳保密。我知道這種事不好開口,等妳自己找到適當的時機再告訴他吧。」

「謝謝你。」以漩安心的笑了。

「不用謝。我們是好朋友。」說完,他亮出那招牌陽光笑容。「不過,基於朋友的立場,我還是想問問妳,為什麼要做這種……」他思考著適當的措辭。

「其實我是混血兒喔。」

「什麼?」

「我爸是英國人。我媽以前跟我說過,她嫁給他以後,他變了。我爸他,開始酗酒、賭博,而且沉溺其中,不知節制。後來越玩越兇,欠下一屁股債,就丟下我媽和我,跑了。」以漩輕笑,帶著一絲哀愁,和無奈。「地下錢莊幾乎每天都要上門討錢,我媽也上了年紀,沒辦法做什麼事。所以,玥沛好心讓年幼的我到這裡幫忙。」

「那時候我才十二歲,在這裡就做點打掃的工作。十七歲那年,我開始接客。不過玥沛很疼我,把我當作自己的女兒,所以只讓我接有信譽的客戶。而且她不要我喝酒,說會傷身體;她更不要我陪酒,我是Fascination的特例。我陪那些有困難的大老闆聊天,提出我的想法給他們參考,或者聽聽他們抱怨家裡、公司的事。他們也都很照顧我。」說到這裡,以漩對姚鈺笑了笑。

「對不起,我剛才想錯了。」姚鈺為難的搔搔脖子。

「沒關係。這很正常。酒妓在人們眼中,本來就是個下賤的工作。可是大家,都有他們的苦衷。我們互相照顧,也能過的很好。」她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妳爸欠了多少錢?或許我可以先幫妳還,妳去找份別的工作,再慢慢還我。」

雖然知道以漩和其他酒妓的工作內容不同,但是姚鈺還是希望盡快讓以漩脫離這份工作。畢竟,如果她和裕凌真的在一起,裕凌也不會准她待在這種地方。

裕凌的個性他清楚的很。

「不用。我自己慢慢還就可以了。玥沛對我很好,我在這裡很快樂。」以漩趕緊推託。

她可不是那種脆弱的女人。況且,她很習慣靠自己了。

「好吧。」見她拒絕,姚鈺也不好多說什麼。「對了,玥沛說妳在創意行銷這方面很有一手,能不能幫我想想這個方案要怎麼推行,才會有最大獲利?」他邊說邊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一疊折的亂七八糟的紙,攤開來。

裡面竟然真的是企劃書。

「我試試。我只是有興趣,都是自己看書學的,不見得能符合雷霆的需求。畢竟你們的規模那麼大。」以漩輕撫自己的右頰。

「別謙虛了,快幫我想辦法吧!」姚鈺大笑了幾聲,便低下頭和她開始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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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Ninth

「以漩,謝謝妳!妳幫了我大忙。」站起身,姚鈺再次把那些幾乎不成樣子的企劃書折回方便攜帶的大小,裝回口袋。

「是你不嫌棄。」以漩跟著站了起來,笑了笑。

「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公司。」他走到門口,然後又回頭。「妳跟裕凌要加油。」他曖昧的對她眨了眨眼,留下雙頰緋紅如火的以漩站在原地。



「阿鈺,跑哪去了?」裕凌推開姚鈺辦公室的門。

「嘿嘿,企劃案完成了。」姚鈺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衝著裕凌笑。

「這傢伙。」裕凌失笑。「偷偷跑出去想企劃案啊。」他坐上姚鈺的辦公桌。

「喂,你跟以漩現在到哪了?」姚鈺意有所指的瞇起眼盯著裕凌。

「以漩」?他跟她已經這麼好了?

「你跟她走這麼近,不怕蓮蓮不高興?」裕凌的語調突然變的平淡。

姚鈺先是怔怔的望著裕凌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然後他豁然開朗的大笑。

「笑什麼?」這回輪到裕凌瞇起眼。對於姚鈺和以漩總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見面,他已經不怎麼滿意了,更何況是當他想到姚鈺有可能比自己更了解以漩時,他都覺得自己可以翻桌了。

可是為什麼他會有這種感覺?為什麼會有這種想獨占的感覺?或者是該說,他該有這種感覺嗎?

「你、在、吃、醋!」姚鈺刻意加重每個字,臉上的笑意退不去。

是嗎?吃醋。

「忘了跟你說,我相信她不是那種人了。」裕凌沒有要跟姚鈺爭的打算,他嘆了口氣,而後臥進沙發。

「哦?你總算看清楚了。」姚鈺站起身,坐到裕凌身旁。「我就說吧!你老兄我看人準沒錯。」他豪邁的大笑了幾聲。

裕凌沉默,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所以……」姚鈺的語調突然緩和下來。「你決定,要把自己從牢籠裡解放出來了嗎?」他轉過頭盯著裕凌,挑眉。

裕凌轉過頭,望進姚鈺深咖啡色的眸子。

「再給你自己一次,相信的機會吧。」姚鈺對他微笑。

「相信的機會,是嗎。」裕凌仰頭,闔上眼。



「裕凌,我很愛很愛你喔。」

「我也是。」


「以後不准別的男人接近妳。」

「好嘛!聽你的就是了。」


「裕凌,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喜歡我?有那麼多條件好的女人圍繞在你身邊,為什麼選上一點也不特別,又和你不速配的我?」

「噓……配不配由我決定。我說是妳就是妳。」

「裕凌……」

「別擔心,我會好好愛妳。」


「茜馨,告訴我那不是真的。」

「很抱歉,那就是事實了。」

「我對你,不到愛。還不到。」




黑色素襯衫,袖子挽到手肘,加上深色煙管牛仔褲。以漩站在昨天的巷口等待。

她早到了十分鐘。而她現在非常不安。大約五分鐘前,一個穿著黑色T-shirt的男人就在附近徘徊,眼神還不時在以漩全身上下漂移。而到了現在,他依然在各商店之間進進出出,視線緊盯著她。

沒事的。裕凌應該快到了。

儘管這樣告訴自己,她的心跳還是快的不像話。因為她彷彿能隱約從他眼中看見,那可怕的獸性。突然,男人的視線對上她的。他朝她走來。

「一個人嗎?」男人右手插進口袋,左手扠在腰上,倚著牆。

「不。我朋友就要來了。」以漩努力隱藏自己的不安,希望使自己顯得不那麼害怕。

「是嗎?我看妳已經在這等很久了,妳朋友遲到了吧。」男人勾起嘴角。「要不要跟我去逛逛?」

「不用。他很快會到。」她果決的說。

「在他來之前跟我去逛一逛有什麼關係嘛!」男人伸出手,挽住了以漩的手腕。

那一瞬間,她立刻開始顫抖。

「怎麼?很害怕?」拑住以漩手腕的他,不可能沒感覺到。他看起來似乎更有興致了一點。

「放手!」以漩想抑制住顫抖,想用力甩開他的手,卻都徒勞無功。

男人用以漩甩手的力道,反將她拉近自己,也拉進小巷中。他用力摟住她的腰。而這一切都令她感到噁心,她幾乎感覺自己要哭出來了。在男人把她的臉扳正的時候,她的淚直直落了下來。明明想大聲求救,卻只是顫抖著發不出聲音。

她好害怕。

她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那樣的惡夢了。但是她的身體卻不聽使喚,只是不停的顫抖,完全沒有辦法反抗。突然,一隻溫暖的大手繞過她的腰,把她向後拉出男人的懷抱。她沒辦法看清楚,因為她已經無力的跌坐在地上顫抖啜泣。男人挨了好幾拳,然後似乎逃跑了。

不要……不要……

「以漩,妳還好嗎?」熟悉的嗓音出現在耳邊,溫熱的掌心輕輕搭在她的雙肩上。

顫抖和淚水從剛才就沒停過。她盈滿淚水的雙眼望進他的黑眸。

「裕凌……」

看見她的模樣,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內心有什麼在燃燒。不加思索,他將她揣在懷裡。「沒事了,我在這裡。」他柔聲道。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惟獨他的懷抱,他的觸碰,她不害怕,她不顫抖。

到底是為什麼?

「來,我先帶妳離開這裡。」他脫下薄卡其外套,披在她身上,扶她起身。

怎麼顫抖成這樣?

他把她帶進自己的車子,然後把油門踩到滿。



「妳先坐著。」裕凌將以漩扶到沙發上,而後走進廚房。

顫抖已經減緩,但以漩還是把身子縮成一團,彷彿這樣就可以制止顫抖似的。

裕凌帶著一個馬克杯回來,他小心翼翼的拉開以漩的雙手,把馬克杯放進去。「喝一點。這是薰衣草,可以安定心神。」語畢,他遠離以漩,在沙發旁的走道上來回走動。

以漩輕啜了一口茶,又深呼吸了好幾次,看著裕凌沒有規則且煩燥的踱步,她才開口道:「對不起。」

「為什麼?」裕凌不解的轉過頭來看她,他的眉宇緊鎖。

「我好像……讓你很困擾。」她的聲音依然輕微的顫抖,長睫下垂。

「我只是──」裕凌急切的想回答,卻又停頓了一下。他的語氣突然沒了把握。「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讓妳不那麼害怕。」

「你……」以漩怯怯的開口:「能不能坐在我旁邊?」

裕凌先是怔怔的望著她好一陣子,然後才重重嘆了口氣,坐進沙發。

「對不起。你的演奏會……」

「別再道歉了。妳根本沒做錯。」他煩躁的搖搖頭,眼神稍稍黯淡了下來。「是我不好。我不該約在那麼陰暗的地方。而且如果我早點到就好了。」不自覺的,他放在身側的右手握緊了拳。

他的話似乎不經意的喚起了以漩方才骯髒的記憶,她又開始顫抖了。

「對不起,我不該提這些的……」看見她泫然欲泣的模樣,他手足無措。

而她只是輕輕的搖著頭。

到底要怎麼做,她才能不顫抖?

「可惡……」他低咒了一聲,然後把她緊緊擁入懷。

「謝謝。」她輕聲道。

顫抖,似乎減緩了些。

「我送妳回去。」他把下顎靠在她的頭上,闔上眼。看不出是在享受擁抱她的感覺,還是在替她的安全盤算,抑或是心疼她所受的苦。

太難捉摸。

然而這次,她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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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enth

「是這裡吧。」黑色賓士停在一棟破舊的透天厝前。

「嗯。謝謝。」以漩回過頭,給了裕凌一個微笑,便轉身下身。

就在她踏出車子的第一步,她看見了門口的婦人。

婦人正面無表情的盯著她。

以漩垂下頭,緩緩步向婦人。而裕凌坐在車裡,看著這一切。

「怎麼?妳打算再玩一次?」當以漩來到女人面前時,她提高語調對以漩說。

「媽,別亂說話。他只是朋友。」儘管以漩知道在車裡的裕凌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她依然希望能盡力避免談到她那骯髒的過往。

「是嗎?朋友會送妳到家還不走?我看八成像上次那個渾小子一樣對妳有什麼意圖吧!」以漩的母親用刻薄的語氣說道,還不忘翻了翻白眼。

「媽!夠了吧?」以漩不客氣的斥喝。

被以漩突如其來的反應轉變嚇到,她母親愣了一愣才結巴的道:「哼……隨、隨便妳。不要再給我惹出要花錢的事情,妳要怎麼玩都是妳的事。」

「反正妳早就不乾淨了。」

丟下這句話,以漩的母親進屋去了。

而以漩只能站在原地,讓那句話重重的衝擊著自己。

是啊。我幾乎都要忘了呢。

我早就不再乾淨了。

這樣,我有什麼資格站在他身邊呢?現在才開始感覺,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自己都是那麼卑微下賤。我怎麼有臉坐在他的車裡?倚在他的胸膛?

我怎麼能如此不知恥的以為我有資格成為他們的朋友呢?


「以漩?」溫柔的嗓音傳入耳中,把以漩喚回現實。她遲疑的回過頭。

裕凌正擔憂的望著她。

「怎麼了?」

「沒什麼。」她低下頭,不願看著他。

「妳還好吧?」裕凌的手輕觸以漩的肩。

然而這時,她的身子縮瑟了一下。這情形令裕凌趕緊把手抽開。

「對不起。我沒事了,你去忙吧。」她對他漾開笑容。

但是他看的出,那是裝出來的。不過他不多問,他知道她的心情尚未平復。更重要的是,他隱約觀察出她和她母親處得並不愉快。而這種事本來就令人難以啟齒。

「以漩。」裕凌輕喚。

「什麼事?」她心不在焉的答道。

「明天,可以跟我出來嗎?」

聞言,以漩帶著猶豫的眼神轉過頭去望著裕凌。

明天,Fascination似乎有些東西要補貨了吧。

「對不起。明天公司會需要我。」她的語氣突然變的陌生,且客氣。

總是捉摸不透的灰眸。
他永遠沒有辦法看清她在想什麼。

「好吧。那我改天再約妳。一切小心。」

在裕凌駛著車離開後,以漩只是愣愣的望著他離開的方向一陣子,便失神的進屋。



「這次補貨是不是比較晚?要這麼多。」走在街上,以漩仔細的審視手上的清單。

「是啊。因為最近漩漩妳比較少待在店裡,所以不知道吧。」以漩身旁的男人親切的笑著道。

「對不起。我好像太過怠惰了。」垂下頭,她這才發覺這陣子她和裕凌的約會太過頻繁,導致Fascination裡的情況她都無法像從前一樣瞭若指掌了。

「沒關係啦!如果漩漩能得到幸福,我們更高興。」另一個男人開口。

走在以漩身邊的,是Fascination的三個酒保。因為這次的補貨量比往常都要來得大,所以把酒保全都差出來了。他們三個在以漩剛被送到Fascination時,親切的對待她,像對待自己的妹妹一般。所以他們的感情不輸親兄妹。再者,因為朝夕相處,他們三個也是以漩恐懼的例外。

和他們走在一起,以漩不用擔心遇險,因為他們各個精壯健勇。但是他們單純,他們憨厚老實。這也是以漩喜愛他們的原因之一。

第一天被送到Fascination的情形,對以漩來說就有如昨天的記憶,歷歷在目。



「以漩,妳不用怕。這裡沒有人會欺負妳,我會保護妳。」玥沛溫柔的道。

「漩漩?我可以這樣叫妳嗎?」其中一個當時也還是孩子的酒保笑著伸出手。「這送給妳。」他給了她一支棒棒糖。

「謝謝。」以漩伸手接過,內心的感動自然不在話下。

在她的記憶中,她從未被如此溫柔和善的對待過。

「漩漩!這件外套送妳,冬天快到了,要好好保暖喔!」一個比較活潑的酒保輕輕的把外套披在以漩肩上,像是怕太大的動作就會把她嚇跑似的。

「漩漩,以後有事情要我們幫忙,就儘管開口。把我們當成家人就行了。」另一個酒保站在吧檯內擦著玻璃杯,對她露出燦爛的笑容。

「謝謝。」她愣愣的點了點頭。

「以漩,他們都是找不到父母的孩子。在這裡,大家都會互相照顧。所以妳不需要害怕喔。」玥沛疼愛的摸了摸以漩的頭。

「嗯!」這次,她用力的點頭,開心的笑了。

在那一刻,Fascination的他們對她來說,就已經成為再也無法取代的親人了。

那是第一次,她感到溫暖。

Fascination就是她的家。




當她自記憶回到現實,她看見遠方迎面走來的男人。而男人也發現了她,他臉色一沉。

公司需要她?需要她跟別的男人出來逛街嗎?

不知怎的,心底一把怒火直衝上心頭。但是那單純的女人還沒有察覺到他的不悅。

「裕凌!」以漩沒有加快腳步,依然走在三個酒保身邊,只是向裕凌的方向用力的揮著手,而且笑的燦爛。此刻,她幾乎忘了昨天內心的矛盾。

看見她的笑容,根本是在他心頭的火上加油。為什麼他覺得,她和那三個男人在一起,比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都快樂?隨著他們之間的距離拉近,映入他眼簾的,是他們四個竟然穿著相同類型的衣服。都是簡單的T-shirt加牛仔褲。這讓他們看起來更像是同一類的人,生活在同一種環境下的人。

而他,為此感到心急,且不安。

他們的距離近到已經幾乎面對面。當以漩笑著伸出手,想跟他介紹身旁的酒保們時,他正眼都不看她一眼,撞上她的肩,自顧自的往前走。

以漩先是愣在原地,然後她遲疑的轉過頭,輕喚出聲。「裕凌?」

然而,他只是頭也不回的向前走。

「裕凌!」她舉步向前跑。儘管他只是快步行走,她要追上他依然不簡單。

她追上他,第一時間就拉住他的手臂。「裕凌,你怎麼了?」

裕凌緩緩轉過頭,秀宇緊蹙,眼神複雜。似乎有什麼在掙扎,卻又帶著痛苦。但是當他的黑潭望進此刻她那雙無邪的澄淨灰眸時,心中的怒火被壓了下來。



「裕凌,我做錯什麼了嗎?」自從她跟著他走進咖啡廳坐下之後,他就只是不發一語的望著窗外。於是她打破沉默。

他的視線隨著她的言語緩緩移動到她身上,但是沒有任何表情。

這樣的眼神是否過於冷淡了?

「妳昨天說,」他的雙眼直視她的灰眸好一陣子,才總算開口。「今天公司會需要妳,所以拒絕我的邀約。」

裕凌說到這,以漩已經大約料到他接下來會說什麼了。她艱難的嚥了嚥口水。

「妳指的公司需要妳,就是跟別的男人約會嗎?」他冷冷的丟出這句話。

她沒有騙他。的確是公司需要她沒錯。如果要挑,也只能說Fascination不算公司行號而已。

可是要她怎麼辯解?

她還是不希望他知道自己在那種地方工作。

他如果知道了,大概會一輩子瞧不起我吧。

垂下眼簾,她無言以對。

看見她的表現,他心中的怒火又重新燃起。簡直就像是默認了一樣。

「妳寧願跟那種男人混在一起,也不願意跟我出來!」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對著她大吼。「我比他們還不堪是嗎?」

這一吼嚇著了以漩,卻也激怒了她。

「什麼叫做那種男人?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她抬起頭,還以顏色。

「好啊。那麼妳就繼續跟妳的『朋友』逛好了。」他說到朋友兩個字時,刻意加重了語氣。語畢,他轉身準備邁步離開。

但其實他的心底期望她攔住他,向他解釋。只要她那麼做了,他就會原諒她。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說話?她難過的柳眉緊皺。

但是隨即,她想起了昨天的自省。

是不是該趁這個機會和他切斷連繫?我本來,就沒有資格待在他身邊了。也許這就是暗示吧,要我以後都不再和他有瓜葛了。


倏地,以漩站起身。「牧先生。」

聽見她生疏的稱呼,他停下腳步,愣在原地。

「既然我的行為讓你感到不快,我想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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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ain960627 於 2014-8-11 09:37 PM 編輯

The Eleventh

「既然我的行為讓你感到不快,我想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這一刻他才了解,她遠比他想像的要堅強,要倔強。

她早就不在他能掌控的範圍內了。

他期望的是她追上他,向他解釋、道歉;但她做的卻是,順水推舟,打算就此結束他們之間的關係。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竟然毫不留戀的要離開。

看來他是一輩子也不可能摸透她的心思了。

他回過頭,臉上依然是那份冷漠,但是這次卻多了些急切。

「妳說什麼?」

「我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你卻一次又一次的買東西要送我。我不習慣這樣的相處模式。」她將違心之論說的逼真。「而且你已經請我吃飯好幾次,人情早就還清了。所以我想,不要再打擾你了。」

他們之間溢滿了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沉默更是充斥在兩人之間。

裕凌難看的臉色讓以漩很緊張,可是此刻她的眼神卻堅決。

在僵持了好一陣子後,裕凌緊繃的臉才總算放鬆。他走回兩人桌,拉著以漩的手重新坐下,然後道:「對不起。我剛才太衝動了,我不該那麼說的。」他的黑眸望著以漩的,流露出真誠。

為什麼他不順著她的意離開呢?他這樣的行為只會讓她感到更無地自容。

「如果妳不喜歡,以後我就不買禮物了。妳堅持的話。吃飯也可以分開付。」見她沒有反應,他進一步解釋。

這對他來說幾乎算是懇求了。但她依然只是低著頭,不願正視他。

「別生氣好嗎?」他放軟了語氣。

我怎麼有資格生氣呢?我怎麼可能生你的氣?

輕嘆了口氣,以漩總算開口:「對不起,我也有錯。是我沒跟你說清楚。他們三個是我的同事,我們今天是一起出來幫公司補貨的。」

聞言,裕凌用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際。「對不起,是我的錯。剛才是因為在情緒上才說出那種話的,我真的沒那個意思。」

「我知道。沒關係。」她對他微微一笑。

為什麼他那麼在意我的情緒?難道……

天吶!別傻了,柳以漩。妳到底在想什麼啊?夠了吧!


「那,我不耽誤妳工作了。」裕凌站起身。

這女人,完全不在我的預料中。不要我的禮物,也沒有要跟我保持良好關係的強烈意願。說走就走,說留就留。率性。

「改天再約妳。」他給她一個迷人的笑容,便踏出咖啡廳。



「裕凌,你今天沒跟以漩出去?」姚鈺推開玻璃門,走到辦公桌前。

「我還沒約。怎麼了嗎?」裕凌自公文中抬起頭。

「我去買中餐回來的路上,看到她一個人坐在河堤旁。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姚鈺皺眉。「我沒過去問。因為我覺得現在這種事交給你比較適合。」

男人抓起外套和車鑰匙,「我很快就回來。」丟下這句話,玻璃門又被關上了。

嗯,這傢伙真是的。姚鈺臥進沙發,舒適的闔上眼。看來,他就要走出那道牆了啊。



灰色的水泥斜坡作為郊區柏油路和河堤的緩衝,碧綠的草地和藍綠色的河水相銜接。再向外遠眺,蒼穹幾乎要與海洋共色,從河堤向上望,能將如此媚人的蔚藍完全收進眼底。

金風颯颯,把依然是青綠色的小草拂得時而仆倒時而挺立,河面波光粼粼。入秋。

上身只有一件合身的短袖長版薄T-shirt,下身則是深色牛仔褲。她就這麼把自己縮成一團,雙手環住身子,把下顎藏進膝蓋之間。

涼意滲進肌膚,才發覺自己出來的時候似乎穿的太少了,她不禁打了個顫。

怎麼辦才好?利滾利,再這樣下去,我賺的錢連利息都還不出來了。

他們又上門討債了。這次還摔壞家裡的碗盤,把家裡弄得一團糟。而當她的母親驚恐的躲在她身後,她知道自己不能閃躲,只能挺身面對。

她不是個脆弱的女人。從來就不是。

她早就習慣什麼都靠自己了。因為那段殘酷的童年。

而今,她卻不知道自己還能扛下多少,還能面對多少。她的灰眸甚至不曾映出,所謂童真。

「以漩?」迷人的嗓音在耳邊低語,她抬起頭回望來人。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以漩完全沒有察覺到裕凌把車停在路邊,走了過來。

「你怎麼在這?」她扯起一抹笑。

裕凌沒有回答,只是溫柔的望著她,然後卸下長外套披在她身上。

「我不用……」

「披著吧。妳穿太少了。」他逕自走到以漩身邊坐下來,黑玉瞳孔直視前方。

「謝謝。」她把外套稍微拉緊了點,不再把臉窩回雙膝之中。因為她不要別人看見她的脆弱,她不要別人把她當成一個不夠獨立堅強的女人。

但是卻不如願。

「怎麼了?」裕凌先開口。

以漩轉過頭,筆直的望進那深不見底的黑眸。「什麼怎麼了?」她笑。

「我不是笨蛋。」他搖搖頭。「妳心情很糟,這點我至少還看得出來。」

長睫垂下,她沉默。

「出了什麼事?」他稍微挪動,倚近她。

「最近家裡很不寧靜。」她緩緩道出。灰眸無暇的遮掩真相。

其實這也不全然是謊言。只是在別人聽來,就像是家人意見不合吵架,或是更嚴重一些的爭執罷了。沒有人會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她根本不打算明講。因為她知道,如果她說出她的困擾是因為錢,現在的他絕對會說要幫她還。

可是她不要。

她不要用他的錢。
這樣會變的好像她接近他,只是為了他的錢而已。

「沒事的。爭執過了,家人終究會恢復原先的感情的啊。別擔心。」裕凌坐在草地上,自以漩身後環抱住她。

在那天之後,他覺得或許她已不排斥這樣的舉動。

他的行為依然讓她的身體稍稍顫動了一瞬間。難以察覺的一瞬間,便平靜下來。但下一刻,她卻因為溫暖可靠的胸膛而沒了警戒。那種寬心的感覺,讓她的淚水如瀑布一般奔流而出。

「怎麼了?」感覺到她的啜泣,看見她的淚水,裕凌慌了。

以漩只是搖搖頭,然後輕推開他。「快回去吧。現在是上班時間。」

「讓我陪著妳吧。」裕凌加重手臂的力道,並把下顎輕輕抵在她的髮絲之間。

以漩不再反抗。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說:「謝謝你。」

謝謝你溫暖的懷抱。

他皺眉。隨即,他靠近她,輕柔的吻去她的淚水。

這舉動似乎嚇著了以漩,她慌張的轉過頭。然而,就在她的灰眸對上他的黑潭時,只發現他的眼底盡是溫柔。而他攫住她的下顎,覆上她完美的唇。

蜻蜓點水一般。

「如果可以,我願意替妳分擔。」放開她後,他在她耳邊低語。

此時,從前總是深不見底的黑眸傳達出的意念,竟透明的有如玻璃。毫不掩飾的感情加上方才反常的行為,她幾乎可以猜出他想說什麼。

儘管並非第一次面對這股悸動,現在的她依然不知所措。

以漩為難的推開裕凌,低下頭,不願正視他。「我該回去了。」

見狀,裕凌緊張的跟著站起身。「以漩,妳對我……」

「讓我想一想。」以漩打斷他。她不要他說出來,因為她自己也沒有把握。「對不起。讓我想一想。」這次,她的語氣緩和了些。

話才說完,她便毫不猶豫的離開了。留在原地的裕凌則像洩了氣一般坐回草地上。

原來我已經,渴望她到這種程度了。



以漩轉過幾個街口後,在人煙稀少的商店前慢下腳步,靠在某間店的外牆上。

不同於任何人,唯有他的懷抱讓我感到安心。光是他在我害怕的時候抱住我,就會覺得一切都不需要擔心了。好像只要有他在,我就是安全的。

我被侵犯的時候,他並沒有趁人之危,反而只是保護著我。


草地上,裕凌仰頭望著藍天。

也許,不是每個男人要的都是女人的身體。

也許,不是每個女人都只看的見男人的錢。

如果是他,也許,我還能再愛。

如果是她,也許,我還能再愛。

能不能就當作是,上天願意再給我一次奢侈的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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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welfth

「喀、喀、喀──」

「你到底要不要吃飯?」姚鈺吞下嘴裡的菜,不耐的問。

雖然面前擺著便當,但裕凌只是愣愣的用筆輕敲著桌緣。從姚鈺把中餐買回來以後,他就是這個樣子。

「哥,快吃吧。都工作那麼久了。」忻薇捧著自己便當,關心的看著裕凌。

而他只是回過神,對他們笑了笑,便又沉浸於自己的思緒中。

「月昊,你倒也說些話。」姚鈺轉向話一向不多的月昊求救。

原先埋頭吃著便當的月昊,這時也抬起頭,嘆了口氣。「裕凌,你這樣空擔心也不是辦法。既然你已經講明了,也只能耐心等待她的回覆吧。」

他們四個從小一起長大,因此無話不談。想當然爾,裕凌把在河堤發生的事都告訴他們了,連帶自己的心情。不論是急切的那部份,還是忐忑的那部份。

「我知道。可是……」他欲言又止。

「可是?」月昊挑眉。「你什麼時候變得對自己這麼沒信心了?」

一針見血。

裕凌向來對一切都很有信心。幾乎沒有事情能逃出他的掌控,包括女人。

可是這次不一樣了。

「她……太難捉摸了。」裕凌皺眉。「我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這是第一次,有女人對於他殷勤的獻禮和邀約毫不動心。
這是第一次,有女人在他面前毫不留戀的打算轉頭就走。
這是第一次,有女人在他溫柔熟練的懷抱中想掙脫逃跑。

「哥,別擔心啦!你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人,所以以漩姊一定會答應你的。」忻薇給了裕凌一個真誠、溫暖的笑容。

而他只是無奈的搖搖頭,笑了笑。

我並不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人,忻薇。如果是的話,茜馨就不會離開了。

我只是個平凡人。


「我今晚會在Fascination。」他最後只說了這句話。



裕凌果然還是很不安啊。但是,他今晚要到那去。以漩應該會知道要小心避開吧。

夕陽西下,紅霞自落地窗灑入辦公室。姚鈺的手肘撐在桌上,撫著下顎,些許擔憂明顯掛在臉上。



「叩、叩──」

「鈺哥哥,我想跟你談談哥哥的事。」走進門的是忻薇。他在她臉上看見了勝過自己的關切。

「是啊。是該談談他。」姚鈺點點頭,示意她坐下,然後起身去沖了兩杯咖啡。

「哥他……真的已經忘記段茜馨了嗎?」忻薇接過馬克杯,垂下眼簾。「萬一他只是把以漩姊當成替代品,那以漩姊該怎麼辦?而且我好擔心他。他總是什麼都不說,一個人承受。在感情這方面,他又總是放的太重。」她的柳眉微皺。

「是不是把以漩當成替代品,這我也不敢肯定。但是如果他願意再試一次,他就絕對不會辜負以漩。而他自己或許也能擺脫從前的夢魘。」姚鈺直視前方。

他們都知道,裕凌在感情方面的投入幾乎像是無窮盡的。那時候,一心一意只希望茜馨快樂的他,什麼都願意做。可是卻沒有人知道,那次打擊會將他的內心磨損到什麼程度。

「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



「裕凌哥!」熟悉的女性嗓音從背後傳來。裕凌回過頭去。

「琉彤?妳怎麼在這?」琉彤滿臉擔憂的跑到裕凌面前。

「裕凌哥,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她低下頭,似乎很困擾。

「怎麼了?」

她從牛仔短褲口袋裡掏出一張小卡,「這是我剛才跟林老闆在一起時,無意間得到的。」她把小卡推向裕凌。「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

裕凌接過名片,視線便停留住,移不開。

見裕凌沒有反應,琉彤又道:「裕凌哥,你、你先別生氣。或許她有她的苦衷,也有可能她想找適當的時機自己告訴你。只是、只是……」

「夠了。」他面無表情。「妳先回去,我會處理。」

琉彤先是愣了愣,才答道:「我知道了。」語畢,她留下面色鐵青的裕凌,轉身。

她離開後,裕凌握緊了拳頭,把小卡捏在手裡。

是真的嗎?

隨即,他轉身邁開大步,向Fascination走去。而他臉上的表情,是無比冰冷的漠然。



「林老闆要找柳小姐。他晚一點就到,我先代他和柳小姐談談企劃案。」男人在專屬休息室中和玥沛交談。

Fascination的慣例是,擁有以漩名片的老闆們都能點以漩。而玥沛只會把以漩的名片交給確定能夠信任,品格無疑的人。而這些老闆們也總是喜歡和以漩天南地北的聊,並不僅限於公事。他們幾乎都把她當作自己的女兒。

所以只要出示她的名片,便能點到她。

「嗯。抱歉冒犯,但是有名片嗎?」因為過去還未曾有過晚到先點人的案例,所以玥沛稍微警戒。

「有。在這裡。」男人把名片推到桌上。

「好,謝謝你。」玥沛放心的微笑,把名片推還給男人。「那麼,麻煩你先到317號房稍等,會有人送酒過去。以漩稍後就到。」

「謝謝。」



「抱歉打擾。這是紅酒和香檳。」服務生恭敬的把酒杯放置在桌上,便欠身離開。

過了一會兒,門被輕推開。女人低著頭,微笑著走進來,把門帶上。

優雅。

然後,她抬頭。

這一刻,眼前的人,讓女人震懾在原地無法動彈。

「怎麼了,以漩?」男人用他那低沉誘人的嗓音說道。他的聲音極其冰冷,冷的不帶絲毫感情。「過來啊。」他微笑,但是卻無點滴笑意。

他漠然的讓人發毛。

以漩藏在身後的右手握緊了拳,想把強烈的不安全都掐進掌心。然後,她深呼吸,邁步走向臥在沙發上的他,在單人座坐下。

包廂裡有兩張沙發,分別是單人座和雙人座,呈九十度擺放。他坐在雙人座較靠近單人座的位置,黑潭自若的盯著她。

「裕凌,我……」她鼓起勇氣開口。

「以漩,」裕凌慢條斯里的說,直接打斷她的話,像是完全不想聽她的解釋。「對我,妳還真是瞞得夠徹底啊。」他勾起嘴角,深邃的眸,完全沒有她熟悉的溫柔;只是充斥著,她不曾見過的陌生涼意。

她似乎沒資格辯駁了。因為她的確瞞了他。而且如他所說,瞞得徹底。

「裕凌,我想找機會告訴你的。」以漩開口,放軟了語調。

「是嗎。」裕凌挑眉。「無所謂了。現在,我要妳服侍我。」他翹起修長的腿。

「什麼?」

「不對嗎?」他輕哼。「妳做這種工作,不就是要服侍客人的嗎?」

「不。我不是……」

「還是妳要先看到錢才肯做?嗯?」他放下酒杯,站起身,左手撐在她的椅背上,把身子倚向她。「妳要的,果然是我的錢對吧。」他自口袋中掏出一疊大鈔,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在說什麼?」以漩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盯著他。

「任何禮物都不收,吃飯堅持分開付。一開始這樣做,的確很高明啊。和別的女人不同,就會得到注意了。妳成功的讓我對妳產生興趣了喔。」裕凌又把臉向以漩逼近一些。

她完全無法反駁。因為太過震驚於他的言語。

她在他眼中,竟然是這麼不堪的女人嗎?

灰眸透著光,澄澈無瑕。但卻讓他更摸不清。

「怎麼不說話?」裕凌挑眉,「看到錢了,滿意了?」他冷哼。「那麼……」

他把錢放在沙發上,左手依然撐著椅背,右手拂過她的嫩頰,而後撫上她短褲之下露出的大半截腿。

以漩被他的行為震懾,還無法做出反應,他已經貼到她面前,用舌尖把她的唇撬開,深入挑釁,又抽離。大掌依然停留在那誘人的大腿上。接著,他的手又向上了幾吋,並且再次貼近,輕囓著她的耳垂。

此時,以漩總算釐清了頭緒,也看清了現實。

果然從頭到尾,都是她太過奢求了。她原先真的以為他會諒解,會包容。

現在這種情形,不容置喙是她造成的。可是就算她騙了他,他又憑什麼這麼說她?他根本什麼都不了解,也沒有試著去了解,就直接曲解她。

以漩用力推開裕凌,「啪」的一聲,火辣辣的巴掌就這樣落在他臉上。

不再奢求了。從今以後,不再奢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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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hirteenth

巴掌聲響亮了整個包廂。

裕凌怔了怔,才回過頭來冷然的道:「妳收客人的錢,不該做這種事吧。」

「對!我是個酒妓。」原先澄淨的灰眸似乎矇上了一層霧。「可是酒妓就該任人糟蹋嗎?客人拿錢來我就該任他擺布嗎?難道酒妓就沒有自主權嗎?」她對著他大吼。

「妳都來做這種工作了還要什麼自主權?還顧什麼自尊?嗯?」他靠近她,面無表情。

「你……」她啞口,但是沉住氣。「我不接你這個客人,你請回吧。」然後她轉過身,不願正視裕凌。

但是這讓他更惱火了。他上前一步,扳過她的肩,箝住她的下顎,逼她看著自己。「原來酒妓也能挑客人。妳想拿了錢然後什麼也不做嗎?」

聞言,以漩更是氣憤不已。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他,然後奮力的把那疊鈔票丟向他。「我不要你的錢!我有自尊,我也是人!」她咆哮。

裕凌有些訝異於她的堅持和倔強,但卻依然有受騙的感覺。他依然憤怒。他面色鐵青的望著她,似乎壓抑著怒火。隨即,他憤而轉身,一句話也沒有留下便甩上門離開了。

以漩一個人在包廂裡愣了好久,才緩緩走向門口,鎖上門,轉過身倚在門上。她闔上雙眼,仰起頭,重重嘆了一口氣。

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承受的。但事實證明,她沒辦法。淚水已經不聽使喚的接連落下了。其實早在湖畔邊,她就知道她愛他了,當然也知道他愛自己。他的溫柔,他結實的胸膛,他焦躁著急的神情,都已深深烙印在她心底了。她曾經有那麼一度以為,他們能一起克服她的身分。

果然是她多想了。

總是太過,奢求。

不是早該知道自己的命運了嗎。可是為什麼,在知道他會離自己而去的時候,竟會痛得如此透徹?

「沒事了,我在這裡。」

「是我不好。我不該約在那麼陰暗的地方。而且如果我早點到就好了。」

「妳還好吧?」

「別生氣好嗎?」

「讓我陪著妳吧。」

「如果可以,我願意替妳分擔。」


原來,她真的承受不了,這種失去。



離開那包廂所在的走廊,男人在大廳慢下腳步。然而,他只是倚著牆,痛苦的擰眉。

「牧先生,我來這裡不是要向你索取謝禮的。」

「你沒欠我。沒必要無故送我東西。」

「這裡髒了。」

「能不能坐在我身邊?」

「對不起。你的演奏會……」

「既然我的行為讓你感到不快,我想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此刻,他才真正的體悟,原來他早已如此深刻的愛上她那獨立堅強的倔強。並且正是這份倔強,讓他更想努力守護她少有的笑容。

他原以為踏出包廂的那一步,是離開;但是現在他似乎更加透徹自己的心意了。他要留住她。他絕對無法忍受她待在任何男人身邊,即使只有一秒。儘管他依然憤怒,儘管他痛恨被欺騙與背叛。

於是,他走向櫃檯。「我要見玥沛。」

但是,究竟有誰知道,這樣的決定是好是壞?



「所以,你就是以漩約會的對象?」女人嚴肅的看著面前眼神堅定的男人。她早就經歷過太多風雨,自然知道這男人的魅力對女人來說有多難抗拒。

然而她更想知道的是,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能讓以漩不害怕、不排斥,甚至連擁抱都沒有絲毫顫抖。

「是。」裕凌答完話,心底才閃過一抹怒意。

和她密集接觸的不只是他自己,還有姚鈺。

「所以你現在想知道為什麼她到這裡來工作,是吧。」玥沛說到這,眼神黯淡。

「是。請妳一定要告訴我。」裕凌的目光緊瞅著她不放。

沉默了好一會兒,玥沛才緩緩嘆了口氣,然後開口:「她是被她媽媽賣到這來的。」

自從她爸爸就這樣丟下龐大的負債,不知去向後,她媽媽便把所有的怒氣、怨恨和不滿都發洩在她身上。她不打她,但是要她一肩扛起家計。

她把以漩帶到Fascination,和玥沛談了個好價錢。玥沛定期把以漩應得的薪水交給她媽媽,而以漩就任由玥沛差遣。

那種價錢。
那種價錢分明了就是叫以漩去當妓女。

貨真價實的妓女。

以漩第一次來到Fascination時害怕極了。她不知道她要面臨什麼樣的命運,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帶到這個陌生的地方,然後丟下。

當時,她不過十三歲。

明明應該是好好受教育的年齡,是該開始摸索自己興趣和才能所在的時期,但是她卻被拘束在這個地方,沒辦法像正常的孩童一樣,在校園裡快樂的跑跑跳跳。

玥沛盡可能的保護著以漩,她不讓她接觸那些複雜的客人,只要她做些雜事。粗重的工作也交給其他三個酒保。他們讓她探索自己的興趣,發掘自己的專長。只要是她有興趣的東西,他們都會盡量讓她學習。當然不是指送去給專人教學。他們會省下錢來讓她買相關的書籍。她的學習能力很強,自閱幾乎大部分都能吸收,並且轉化成自己的東西。等她長大了,開始接特定的客人,當她有不懂的地方,她會請教那些老闆。而他們也都樂見這極有才能的女孩積極的努力向上,找到自己的優勢。

他們一起把她當作家人來疼愛。
他們都不捨她這樣一個純真的女孩,把一生都耗在這間酒店裡。

玥沛在這裡提供以漩住處,儘管以漩大多時間還是回家面對她無情的母親,就只是因為她認為她還有責任。但是玥沛希望她能有個避風港。

至少這裡的人都在乎她。

「她從沒提過想離開這裡,去找個更好的工作。」玥沛的愁容稍稍澆熄了裕凌的怒氣。「我不知道她是因為覺得虧欠我,還是真的不想離開。可是我真的希望她能有更好的未來,而不是把她的大好前程埋沒在這間,對她來說簡直是骯髒的酒店裡。」她苦笑。

「她媽媽把她賣來這裡當酒妓。」裕凌重複了玥沛的第一句話,面無表情。

「對。」

就憑這個答案,裕凌已經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麼了。

「我先告辭了。」

「牧先生,你……喜歡以漩嗎?」在裕凌站起身時,玥沛些許遲疑的開口。

門關上了。玥沛坐在沙發上,失神了好一會兒。她不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

裕凌沒有回答玥沛的問題,只留下一句話。

「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擺佈她。」



「阿鈺,幫我打電話叫柳以漩現在過來雷霆。」才推開門,裕凌的話就和人一起出現了。

「什麼?現在?你幹麻不自己打?」姚鈺自公文中抬起頭,不解的望著他。

裕凌擰了擰眉,沒有答話。這反應讓姚鈺警覺起來,他謹慎的盯著裕凌,不想放過他眼神透露出的任何線索。

「她欺騙我。」裕凌總算鬆口,吐出了這句話。

聞言,姚鈺睜大了雙眼,話也脫口而出。「你知道了?」

「什麼意思?」裕凌瞇起眼,「你早就知道了?」

此刻才意識到自己說溜了嘴,眼見再隱瞞也是徒勞無功,姚鈺便直接開門見山的說了:「對。我早就知道了。我希望能讓她自己親自告訴你,所以才沒先跟你說。」

裕凌放在身側的手掌早在姚鈺承認的那一刻就已握緊了拳。

以漩騙他就算了,竟然連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都幫她瞞著他。甚至,他比自己更早知道有關以漩的一切。

「我等一下再跟你談談。」丟下這句話,裕凌甩上門,離開。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裕凌深深的吸了口氣,拿起手機,撥號。答鈴響了好一會兒,手機的主人才接起電話。只是,她沒有先開口。

「現在立刻來雷霆,我在辦公室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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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Fourteenth

「我要開門了喔。」姚鈺轉過頭,關切的問以漩。

以漩接到電話後,一刻也不敢拖延,和玥沛說了聲便趕來雷霆。姚鈺和她通過電話,她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裕凌知道我瞞著他了。」

這下可好,簡直就是火上加油。

她原以為從此以後再也不會見到他了,沒想到,在那激烈的爭吵過後,竟然是在這種情形下見面。

她該怎麼面對他?思及此,以漩失笑。這一切不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嗎?隨即,她輕抬起手,在門上敲了幾下,便直接推開門。



她原本不知道還有什麼能比那天爭吵的一切更讓她心碎。可是現在,她知道了。

推開門後,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就這麼把她釘在原地。她好不容易,才在碎片中看見了殘破的天鵝翅膀。在那個當下,她差點站不住腳。

可是這一切,都被她高超的演技遮蓋的毫無瑕疵。絕對沒有人看得出她現在的心情。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時候練就這種喜怒不形於色的工夫。

「妳在這裡等。姚鈺,跟我出來。」裕凌連正眼都不看以漩一眼,只是丟下話,便從她身邊走過。

好陰冷。

「還好嗎?」姚鈺輕輕捏了捏以漩的肩,而她只是勉強報以微笑。

就這樣,辦公室裡剩下她一個人了。

剩下她一個人。



「為什麼替她瞞我?」在雷霆整棟大樓的後面是一片綠地。裕凌面無表情的看著姚鈺。

「我說過了,我希望讓她自己告訴你。」姚鈺向前一步。

出其不意的,裕凌直接給了他一拳。毫無防備的姚鈺就這麼被打倒在地。但是,他並沒有發怒。只是深吸了口氣,然後站起身來面對裕凌。

「我知道你生氣。如果打我能讓你氣消的話,儘管打吧。我只希望你不要對以漩太嚴苛。畢竟她也是因為在意你的想法,才沒有一開始就告訴你的。」他抹去嘴角的血。

裕凌冷冷的望著他,「這就不在你的管轄範圍內了。」丟下這句話,他離去了。



偌大的辦公室裡,女人跪坐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散的地上。纖細的身軀顫抖著,她緩緩伸出手,開始撿拾碎片。

這些,對她來說是多麼珍貴。可是如今,就這麼碎了。

男人才踏進辦公室,就看見女人跪在地上的背影。撿拾碎片的情景更是惹惱了他。

她難道不知道那樣很容易受傷嗎?

「誰准妳撿的!」男人憤怒地叱喝,快步來到女人身邊,毫不留情且粗魯的拉住她的手,把她整個人帶了起來。手中的玻璃碎片也在那時候再度撒落。

但是在她轉過身的那一瞬間,男人愣住了。

那雙灰眸被悲傷渲染的太深刻了。

女人臉上沒有淚痕,只是求情似的看著男人,彷彿在說:「拜託你,不要連最後這一點東西都不讓我帶走。」

他該妥協嗎?答案當然是否定。既然她騙了他,又有什麼權利再向他要求些什麼呢?

他的手一施力,把她拉到沙發上。他單腳跪入沙發中,雙手把她圍住。

「以漩,為什麼騙我?」他的臉逼近她的,輕聲問。「還聯合阿鈺。」

而她,早已沒有力氣,也沒有勇氣,再去多作解釋。她早就跟他說過了,可是他不願相信,甚至對她大發脾氣。此刻,她的灰眸幾乎已經要溢出淚來。

她沉默且楚楚可憐的樣子,更是讓他盛怒。他氣自己看到這樣的情景,竟還會感到心疼。又或許潛意識裡,他氣自己這樣對待她,只是不願承認。



「這個給你。」以漩遞出一只紙袋。

「是什麼?」裕凌笑問。

「打開看看。」她睜大了澄澈的灰眸,笑的甜美。

他把手伸進紙袋,拿出一對琉璃製的天鵝。牠們是如此優美,如此速配,琉璃的質地更是突顯了牠們的高雅。

「為什麼送我這個?」他盯著天鵝,嘴角更是上揚了。

「謝謝你上次救了我。也當作是補償你的演奏會。」回想起那不堪的記憶,以漩稍稍垂下眼簾。

「如果我說我不收呢?」裕凌挑眉。

「你不喜歡?」她抬頭,對上他的眼,瞬間又低下頭。「沒關係,那我拿回去好了。」她伸出手,才準備把東西奪回來,便揮了個空。

「誰說我不喜歡的。」他湊近她。「妳從來沒收過我的禮物,這樣好像不太公平吧。」裕凌邪魅的勾起嘴角。

以漩嚥了嚥口水,向後退了幾步,「不然……我下次,不要拒絕你就是了。」她低下頭,說的心虛。

「妳說的。」裕凌站直身子,「不能食言喔。」他伸出右手,比了個六。而她遲疑的一下才會意,也遞出纖手。兩個拇指輕輕按壓了一下。


這是他們的約定。

如今,這個約定還會有實現的一天嗎?



裕凌閉上眼,緩緩向後退開。

「明天早上十點,我會在辦公室等妳。」他沒有正視她。

而以漩疲憊的抬起頭,望著他,詢問理由。但他卻越是把頭偏了過去,視線胡亂打在地板上,就是不願看著她的雙眸。因為他知道,那過於清澈的眼神會再次懾住他的魂。

「來了妳就會知道要做什麼。」

垂下長睫,以漩站起身。離開前她回頭望了地上的碎片一眼,然後便深吸了一口氣,關上門。

她離開後,裕凌跌坐進沙發,肘撐在腿上,雙手捂住了臉,捂住了那緊鎖的眉心。



「以漩,妳還好嗎?」她才關上辦公室的門,便看見了在門口等著的姚鈺。

「你的臉……」她關切的望著他。

「喔、這沒什麼,只是讓他打了一拳消消氣,不過看來沒什麼用。」因為她出來時的表情。姚鈺沒說出來,只是故作輕鬆的笑著。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以漩愧疚的低下頭。

「不。不要自責。這不是妳的錯。」他收起笑容,認真的望著她。

望進姚鈺的雙眼,以漩看見的是真摯,是溫暖,及安慰。

「謝謝。」



跌進方才以漩坐的沙發,裕凌擰著眉。

一個人坐了好久好久,他才微微抬起頭來,疲憊的望著地上的玻璃碎片;那些方才她不顧被割傷的危險想撿起的碎片;那些他在一氣之下手一揮,便成為現在殘破不堪的碎片。

他竟然就這樣親手毀了那對優雅的天鵝,也毀了他們之間那麼一點聯繫。

猛然站起身,裕凌走向辦公桌,拿起電話。

「Eric,你記得我桌上擺的那對天鵝嗎?幫我找找看哪裡有賣,找到再跟我回報。」得到回應後,他掛上電話,臥進辦公椅希望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失神的走在回Fascination的路上,以漩不知道自己明天還得面對多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多少。

「叭、叭──」

怎麼會有這麼急劇的喇叭聲?她記得她在過馬路之前看過了,是綠燈沒錯。

才抬起頭,她就重重撞上粗糙的柏油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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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Fifteenth

「叩、叩。」白皙的纖手在門上敲了兩下。

「進來。」門內傳來低沉迷人的嗓音。

她深呼吸,推開門。

才進門,以漩便看見裕凌翹著修長的腿,坐在辦公椅上等她。她倒抽了一口氣,然後闔上門。但是她就這樣站在門口不動。兩人僵持了好一陣子,以漩都被裕凌盯著看到不自在了,裕凌才總算開口。

「過來。」他的語氣,一掃昨天的憤怒,取而代之的是若有似無的溫柔,卻也有不容違抗的霸道。

以漩低下頭,緩緩走上前,停在辦公桌前。

裕凌自辦公桌抽屜取出一個紫色天鵝絨的小盒,打開來放在她面前。裡面是只精巧的藍寶石鑲鑽戒指。她艱難的嚥了嚥,抬起頭望著他,柳眉微蹙,要他的解釋。裕凌從桌上的牛皮紙袋裡抽出一張輕且薄的紙。那張決定了她命運的紙。

「我用五千萬跟妳媽買下妳,這是契約。」他面無表情的說道。

以漩接過契約,用盡全力隱忍著自己的悲憤,和脆弱的顫抖。她不願意相信。她不相信她母親會這麼丟下她,就只是為了錢。

可惜總是事與願違。

契約上清清楚楚的寫了,五千萬換人,而且她再也不能見她。然而這樣的契約,她母親竟然也鐵了心簽了名蓋了章,拿著錢遠走天涯。

原來這就是她的母親。原來這就是事實。她竟到此刻才看清。

明明在她被帶到Fascination時,她就該懂的。儘管她那時候根本不瞭解何謂人間險惡;明明在她受盡了委屈和侮辱卻還被狠狠罵了一頓時,她就該了解的。可是她始終不願意相信,對於懷胎十月生下自己的母親,自己的價值竟不及五千萬。

回過神,她才發現自己竟沒有掉淚。反而,她笑了,苦澀的笑了。

「這枚戒指就當作我們先訂婚。」裕凌把小盒子又向前推了一點。

以漩拿起戒指端詳,手微微的顫動著,難以察覺。

「喜歡嗎?」

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她覺得他這麼問的時候,語氣中多了點遲疑和猶豫。

況且,她喜不喜歡很重要嗎?

漾開笑容,以漩望著裕凌。「當然喜歡啊。」說著,她把戒指套進自己的無名指。「我從來不知道我能抵五千萬這麼多呢,想不到我還挺值錢的嘛。這麼一來家裡的債還完了,她也就不用整天為下一餐煩惱了。」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空氣的沉默。

她明明說了這麼多,就只是希望他也能說點話,好讓自己不要陷入悲傷的情緒之中。可是為什麼他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樣,只是靜靜的望著她?

他就這麼想看見她的脆弱嗎?

看見了以後他的心裡會比較舒坦一點嗎?
還是他有沒有可能替自己感到一點點心疼呢?

不可能。

畢竟是他,用這種方式買下了她。

他現在一定對我深痛惡絕吧。為什麼還買下我呢?

綁住我的自由,把我牢牢的關住,他比較快樂,是嗎?


「以漩。」他柔和的嗓音把她從繁亂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嗯?」

「妳的手怎麼了?」裕凌依然端坐在椅子上,只是皺著眉。

以漩這才發現,在看戒指把手舉起來時,七分袖已經被拉到手肘之上了。而手肘上貼著一塊約掌心大小的紗布,她原本不打算讓他知道的。

「沒什麼。只是撞到而已。」一反方才愉悅的表情,她心虛的躲避著他的視線,拉下袖子遮住紗布。

「過來。」裕凌的眉心從剛才就沒鬆開過,在看到她的反應後更是眉宇緊蹙。

以漩忐忑的握緊了拳,怯怯的走近裕凌。

「撞到的傷口不會這麼大。」在她來到他身旁時,他站起身來,把她拉向自己。「告訴我,傷怎麼來的。」

而以漩早已被裕凌嚇得縮瑟,不得不坦承:「昨天……回家的路上,出了點意外,被一台車擦撞了一下。」

「怎麼這麼不小心。還有沒有哪裡受傷?」裕凌認真的檢視著她手肘上的紗布。然後他愣住。

是因為我。

「不、我沒事……」這個舉動似乎嚇著了以漩,她抽出自己的手,後退了兩步。

過頭了。

不要讓我以為你是關心我的。
不要讓我再像個傻瓜似的自欺欺人了。


愣了愣,裕凌才對於以漩的反應做出回應。「是嗎?沒事就好。」他的眼神黯淡了下來。「那……妳先回家吧。司機應該在樓下等了,妳的東西全都在車上,他會直接載妳到我們家。」

「這麼快就要……」以漩欲言又止。

「妳媽已經把房子賣出去了。」

垂下長睫,她失落的笑了笑。「是嗎。」

儘管已經知道她母親對她的背叛,以漩還是想叫她一聲媽,還是想跟她道別。沒想到她母親竟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留給她。

好無情啊。

況且這也代表,面對他,她沒有緩衝的時間。她沒辦法自己在家裡躲個幾天,武裝好自己以後再迎戰;她只能帶著一身的傷,準備好接受一次又一次的衝擊。

這就是她的命運嗎?

「以漩,妳……」裕凌才正要開口,便聽見門口的爭執。

「小姐,妳不能進去!牧先生正在忙,妳再這樣我會請保全帶妳出去。」

「裕凌才不會在乎那些瑣事呢!我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有種你就叫保全把我抬出去啊!」

人和聲音同時抵達。只見一個妖艷的女人霸道且驕傲的站在門口,後頭則是警衛氣喘吁吁的跟了進來。

「牧先生,真的很抱歉,但是我攔不住她。我現在就去通知保全!」管理員行了個九十度大鞠躬,起身正準備離開時,卻被裕凌阻止了。

「不用了。你去忙吧,我來處理就好。」他微笑著告訴管理員。

「噢。是、是,真的很抱歉!」他再次鞠了個躬,便急忙離開了。

裕凌輕嘆了口氣。畢竟這是他自己捅的簍子,也該是收拾乾淨的時候了。這女人是他在認識以漩之前,去了酒店留下的爛攤子。他當時沒想那麼多,想不到現在竟然演變成沒斷乾淨的局面。

「裕凌!你怎麼那麼久沒過去,人家好想你喔!」女人完全無視於以漩的存在, 信步走到辦公桌前,用挑逗的姿勢半倚在辦公桌上。

從剛才就愣在一旁的以漩直到現在才了解當下的情況。

雖然店內的格調天差地遠,但畢竟她也是在酒店工作,大概看的出這女人的背景,也知道有多少這種女人想跟牧裕凌這種人物沾上邊。不只是因為他的財富,也是因為他的外貌。

扯起笑容,以漩走到裕凌的辦公椅旁,坐到扶手上,然後把身子倚向他,一手環繞過他的頸,輕放在他胸前。「真不好意思,他現在是我的未婚夫了,我不會再容許他到那種地方去。」她臉上掛著專業的笑容,毫不畏懼的面對眼前的女人。

儘管裕凌被以漩的行為震懾,他還是能自然的應對,配合著她。

為什麼會這麼做?其實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只是想幫他解圍,擋開麻煩,又或者是,其實她心裡有那麼一點不是滋味。

她不知道。只要事情扯上他,她的思緒就沒清晰過。

而那女人聽了以漩的話,著實有一瞬間不知所措。她些微尷尬的離開辦公桌,站直身子,才又抬起頭不甘示弱。「哈哈!妳在開玩笑嗎?憑妳這種女人,也配作他的未婚妻嗎?他是不會看上妳的,我勸妳還是早點死心以免自取其辱吧。」女人自傲的勾起嘴角。

「我倒覺得該早點死心的是妳。」以漩依然笑著。而後她舉起手,現出剛戴上的藍寶石戒指。「我們已經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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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ain960627 於 2014-8-12 09:39 PM 編輯

The sixteenth

「我和裕凌已經訂婚了。」以漩臉上的笑容,逼迫女人面對現實。

女人盯著以漩手上的戒指,隨即就看見她身旁的裕凌手上也有一只相同款式的戒指。此刻女人才總算看清現況,艱難的嚥了嚥口水。

「既然妳看到了,還打算繼續在這裡打擾我們的私人時間嗎?」說著,以漩又更貼近了裕凌一些,還以繞過他頸間的纖手輕撫著他厚實的胸膛。

「裕凌,你……」女人轉移目標,打算直接向裕凌進攻。

「妳也看見了,請妳離開。否則就不只是被保全抬出去那麼簡單了喔。」他微笑著道。

「我……」見自己已經難堪到了極點,女人憤怒的踩著高跟鞋掉頭就走,離開前還不忘把門甩上。

就在女人甩上門的那一刻,以漩瞬間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我先回去了。」留下這句話,她乾脆的轉身往門口走去。

然而就在她伸出手準備打開門的那一剎那,裕凌把她扯進門邊的沙發。他用他龐大的身軀壓住她,然後湊到她耳畔低聲道:「誰點的火,誰負責滅。」語畢,他毫不猶豫的俯上她誘人的雙唇,汲取那令他魂牽夢縈的芳澤。

「唔……」儘管以漩用雙手抵住裕凌的胸膛,還是阻止不了他。

他霸道的吻著她,還不時用舌尖挑逗。在唇之後,他把吻延續到了她白皙無瑕的頸。像是在呵護珍寶一般,他的吻很輕很輕。

「啊……」以漩情不自禁的呼出聲來,更是進一步掀起了他的欲望。「裕凌,等等、不要……別這樣……」她喘息著,卻全身癱軟。

聽見她用如此誘人的聲音喚著自己的名字,他更是急著想把她納為己有。

從頸間向下,他把她襯衫的前兩顆釦子解開,然後一手緊握她用來抵住自己胸口的手,另一手把她的手壓在沙發上,再往下探索,迷人的鎖骨。

「裕凌……求求你不要……」像是著了魔般,以漩的乞求完全無法傳入他腦中。直到他的唇游移至她的胸口時,他才感覺到了她的顫動。

此刻他才總算清醒,意識到自己做了多麼糟糕的事。

她不再請求,只是緊閉著眼,無聲的掉淚,並且劇烈顫抖著。

「以漩?」他愣了愣。「以漩,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他慌張的扶起她,站起身來和她拉開距離,然後只能看著她不停的啜泣卻手足無措。

而她則是縮成一團,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希望能抑制自己的顫抖,卻徒勞無功。就連她想把釦子扣上都有困難。

「我幫妳。」說著,他伸出手想幫她扣上釦子。但是手才伸出,她就明顯的縮瑟了。這反應讓裕凌趕緊收回自己的手。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以漩,真的對不起……我、我不想……」

這絕對是他有生以來最慌亂的一刻。

他不知道該上前去安慰她,還是退開來給她自己的空間。他不知道自己的擁抱在這種情形下是否也能發揮固有的作用,安定她的心情。但是她的淚水和顫抖狠狠的衝擊著他的每一個細胞。

「以漩……」

「我沒事。」她的聲音同樣顫抖著,左手緊抓著領口。「我先走了。」

「我送妳回去。」他緊張的蹙著眉。

明知道現在自己不該接近她,但他依然不放心讓這種狀況下的她獨自行動。

「不……我坐司機的車就好了。」他們的視線始終沒有相交,丟下這句話,她便艱難的離開了辦公室。

以漩離開後,裕凌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重重的跪在地上,憤怒的敲擊地面。

「天殺的!我到底在做什麼!牧裕凌,你自己看看你幹了什麼好事!」他悔恨不已,他巴不得立刻飛奔到她身邊擁住她。但是這些都是不可能的。

他鑄下的錯究竟該如何彌補?



「你說你要帶走以漩?」當時在會客室裡,玥沛柳眉微蹙。

「是。」裕凌堅定的回答。

她已經知道了以漩約會的對象就是眼前英挺的男人,她也大抵知道他們發生了些什麼事,他們之間。

他說他不希望她一直身處於這種環境中,儘管玥沛給了她那麼完善的保護;儘管他知道月沛為她付出的一切。

他就是不要她在這種地方接觸那些人。

「請妳給我以漩家的地址,我想去找她母親談談。」

寫下地址,玥沛準備送裕凌離開。

「牧先生,你是認真的嗎?」她在門口喚住他。「你對以漩,是認真的嗎?」

裕凌回頭瞥了一眼,沒有回答便離開了。

但是她在他眼中看見決心。她選擇相信這個男人能給以漩更好的未來,她選擇把以漩的命運交付到他手中。



「你打算用多少錢買下我女兒?」坐在餐桌上,婦人玩味的看著男人。

「妳要多少?」

「這個嘛……我想想。我們家的負債加上利息是兩千萬左右,再加上人的話,五千萬不過分吧。」她挑眉,微笑著。

骯髒。

「成交。」男人毫不猶豫的回答。他從懷裡抽出契約,推向婦人,然後振筆寫起支票。

「唷唷!你這傢伙倒是挺乾脆。」婦人燦爛的笑了。「怎麼?你很喜歡她啊?」

然而男人只是面無表情的把支票遞了過去,沉默。他不屑和這種人說話。多說一句都會玷污了自己。

聳聳肩,婦人接過支票,臉上依然掛著笑容。「好了,隨你處置。我要去收拾行李了,就不送了喔!」語畢,她便頭也不回的進了房間。

這就是他急著帶她脫離這地方的原因。



「柳小姐,我直接送妳回牧家嗎?」慌亂的上了車後,老司機禮貌的問道。

「不,請你送我到Fascination,然後再麻煩你幫我把行李載回牧家。」她極力平撫自己的情緒,總算是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恐懼。

「好的。」

回想起方才的一切,她只覺得心煩意亂。明明不討厭他,為什麼還是變成現在這種局面了?

果然,還是克服不了嗎,這恐懼。畢竟是個好深好幽暗的無底洞啊。



Fascination的專屬休息室裡,以漩窩在沙發上,把自己縮成一團。

五千萬嗎,慢慢還吧。

「我很想愛她,但是眼睛在說謊。隱瞞比較容易吧,免得感情變的複雜──」手機響起,把她自思緒中喚醒。然而,看了來電顯示後,她猶豫著該不該接起。

「喂?」還是屈服了。她不就是這麼個軟弱的人嗎。

「以漩,妳在哪裡?我剛才回家找不到妳。」裕凌的低沉的嗓音自話筒傳來,語氣中似乎帶了點焦急。

以漩愣愣的抬頭,瞥了眼牆上的鐘,才發現自己回來以後在這裡呆坐了兩個小時。已經六點了。

「我……」她遲疑的開口。「我在Fascination。」

「我去接妳。」

「不用了,我坐計程車回去就好。」她推託,她慌張。在發生了那種事之後,她還沒有準備好面對他。

「計程車不安全。妳在那裡等我,馬上就到。」不給以漩反駁的機會,裕凌掛上了電話。

放下手機,以漩再次把自己窩進沙發中。

要回去。
要回去面對那些。

甩甩頭,她站起身,套上外套,離開了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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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ain960627 於 2014-8-12 09:42 PM 編輯

The Seventeenth

「以漩。」裕凌先打破了從接到以漩後就一直瀰漫在他們之間的尷尬。

「嗯?」她轉過頭看著他。

「對不起。下午的事……」望著前方道路的眼光黯淡了下來。

「沒事。」她搖搖頭,不讓他說下去。

但是她越是說沒關係,他越覺得心裡有個什麼在掙扎,有個什麼壓得他喘不過氣。罪惡感嗎?還是他……

心疼?



「到了。」說著,裕凌領著以漩進屋。

環顧屋內,潔淨的白色牆壁給她一股溫暖的感覺。感覺,他似乎不再那麼難以接近了。簡單的家具擺設,沒有多餘的裝飾,顯得典雅高尚。

但是,這是真正的他嗎?抑或,他也習慣把自己包裝起來呢?

「妳的房間在上樓後左手邊第二間。」裕凌說著,但以漩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她想起他曾說過,小時候總是和妹妹在小巷裡翻店家剩下來的食物。他也有不幸的過去,只是被他藏起來了。思及此,她不禁望向他。

他的脆弱呢?

「怎麼了?」見以漩只是定定的望著自己瞧,裕凌柔聲問。

「不。沒什麼。」垂下眼簾,她心虛的搖搖頭。

「那,這是妳的。」裕凌自口袋掏出一把鑰匙,上頭還掛著一個小小的天鵝墜飾。

愣愣的望著那墜飾好一會兒,以漩才緩緩伸出手接過鑰匙。

是……天鵝。

「時間不早了,洗了澡快去睡吧。」裕凌撇開頭,臉上有些為難。

關於那個墜飾,他想了很久才決定買下。他希望能暫時以它代替那對琉璃天鵝,但又害怕她看見了會更難過。他也曾在心裡想過千百次要跟她說些什麼,為什麼買了這隻天鵝送她之類的。

但是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嗯。」以漩把鑰匙和墜飾緊緊握在手心,轉過身準備上樓。

「以漩。」

「嗯?」她回過頭。

「過來。」

以漩怯怯的走向裕凌,然而就在兩人的距離剩不到兩步時,溫暖的手掌攬住她的纖腰,把她拉向他。驚嚇之餘,以漩閉上了眼,雙手就這麼貼在裕凌結實的胸膛。

而他只是在她額間烙下輕輕一吻。

「晚安。」



「你說什麼?」忻薇張大了嘴,深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有多驚訝似的。但她是真的嚇到了。而除了在一旁靜靜吃飯的姚鈺之外,每個人都從飯盒中抬起頭來望著裕凌。

幾乎是每天的午餐,四大天王都會聚在一起吃飯,順便互相分享各自己的心事或生活瑣事。而就在這天,裕凌把一切都告訴他們了。包括欺騙,包括契約,但是他唯獨,把真心關了起來。

「沒錯。我買下她了。」他輕描淡寫的帶過,然後塞了口飯到嘴裡。

唉。果然,這麼做了嗎。

姚鈺知道他放不下她。他早就知道了。

「哥!」忻薇不滿的蹙起眉。「你這麼做太過分了啦!」

「是啊裕凌。不管怎樣用錢買下一個女人,對她來說都是一種羞辱,更是一種傷害。你到底怎麼搞的?」連平時不愛干涉別人私生活的月昊都開口了。

「因為她欺騙我,所以我也不要她好過。僅此而已。」裕凌滿不在乎的回答。

霎時,辦公室安靜了下來。

他們都沉默了,因為他們知道裕凌對於欺騙這件事的反感,甚至是痛恨。他們都清楚的記得那時候的事,記得讓他痛徹心扉的背叛,與欺騙。

「可是哥,我能體會以漩姊的心情,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而已啊,也許她正在找適當的時機告訴你啊。」忻薇試著替以漩辯解。

不知怎的,她在內心深處就是相信著以漩。

她知道以漩和那些見錢眼開的女人不一樣;她知道以漩的心靈有多純淨;她知道以漩和裕凌走在一起,絕對不是為了他的容貌,或者財富。儘管她和她只聊過那麼一次,但是她能從以漩的眼神中看出,她對自己的哥哥沒有居心叵測這回事。

「欺騙就是欺騙。」裕凌只是搖頭。

「哥──」

「好了。」他放下飯盒,站起身。「吃飽了就快點回去做事吧。」留下這句話,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被丟在原地的忻薇洩氣的低下頭,隨即又抬起頭望向一直不發一語的姚鈺。「鈺哥哥,以漩姊明明……」

「我知道。」姚鈺對著她微笑。「我都知道。」

「阿鈺,你剛才怎麼都沒說話?」月昊一針見血的問。

「哈哈!有任何不對勁果然還是瞞不過你的眼睛啊。」接著姚鈺收起那輕鬆的態度,苦笑著道:「我沒有立場說話,因為是我幫著以漩瞞裕凌的。我早就知道了,她在Fascination工作的事。」

忻薇驚訝的瞪大了眼,而月昊則是皺起眉。

「所以事情穿幫的時候他跟我撕破臉了。」姚鈺攤攤手。

「可是再生氣都不該這麼做吧?就算他想折磨以漩姊,也不該用這種方法啊!」忻薇依舊無法視而不見。

「這種事如果被蓮蓮知道,她大概會直接賞那傢伙一巴掌吧。」月昊說。

「是啊。所以我會等回家以後再跟她說,見不到人沒地方發洩總是好的。隔天來也許就沒那麼氣了。」姚鈺無奈的搖搖頭。

這次連他也拿自己最好的兄弟沒辦法了。

為什麼只要遇上感情,他就會走的這麼顛簸?受了傷以後,還要再折磨別人,折磨自己。姚鈺原本以為這一次,以漩能把裕凌拉出那黑暗的深淵,可是現在看來,掉進深淵裡的是以漩自己,而且可以說是被裕凌拉進去同歸於盡的。

這就是結局嗎?



「玥沛,以漩在這裡嗎?」一踏進Fascination,裕凌劈頭就問。

愣了愣,玥沛才遲疑的回答。「在,可是她現在有客人。」

「在幾號房?我去門口等她。」

「219。」



「李老闆,謝謝你。下次再來。」以漩笑著送一個中年男子出包廂,自己帶上門跟著走了出來。然而就在跨出包廂瞬間,她有如凍結了一般站在原地。

裕凌雙手抱胸,倚在她現在正面對著的牆上,黑潭毫無情緒的望著她。

「你怎麼……」

「跟我回家,我有話要告訴妳。」說完,裕凌拉起以漩的手大步走向門口,經過玥沛的時候只是點頭示意。



「這是我幫妳開的戶頭,」說著,裕凌把全新的存摺推向坐在對面沙發的以漩。「我先在裡面放五百萬,如果用完了就告訴我。從現在開始每個月會把妳的薪水匯進去。」

愣了愣,以漩定定的望著裕凌。「什麼意思?」

「以後不准去Fascination上班,我跟玥沛談過了。明天開始妳是我的秘書。」他毫不遲疑。

「你不能這樣做,那裡是我的……」以漩站起身搖著頭,正好對上裕凌的黑眸,讓她把話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是啊,她都差點忘了。

她已經被買下了。

那裡是妳的家。難道我還會不知道嗎。

他知道。他當然知道。

就是因為了解她的一切,才急著把她拉出那種地方。然而她卻寧可留在那個家,也不願和他在一起嗎?他可是費盡心思才讓她從那不乾淨的環境脫身,那個有可以賣了自己女兒的人的環境。

就算他知道她會有多難過。

「我知道了。」以漩不禁失笑。然後她彎下身,輕輕拾起存摺。「我上樓了。」有氣無力的轉身離開,她丟下裕凌獨自一人皺著眉,坐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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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ain960627 於 2014-8-12 09:49 PM 編輯

The Eighteenth

「以漩姊!」忻薇毫無預警的衝進以漩的辦公室,抱住了以漩。

隨即,以漩漾開笑容。和忻薇在一起總是能讓她毫無壓力的做自己。

從早上到這裡以後,她就沒踏出辦公室一步,因為她要趕緊讓自己進入狀況,熟悉狀況。她不要自己變成尸位素餐又拖慢公司步調的累贅。而經過一個早上的專注與努力,對於公司的運作她都有基本的了解了,甚至可以說是得心應手。她能這麼快跟上腳步,都是因為他們的幫忙。

忻薇一大早就跑了進來,開始跟她解說公司裡大大小小的事,處理程序等等,絕大多數的事情都是忻薇告訴她的;姚鈺來了一趟,看一切沒有大礙後留下自己的分機號碼,要她有問題就打過去問。而她這個早上打了不下十次;至於月昊,進公司時幫大家都帶了飲料,她也有。雖然這種表現不算熱情,可是以漩知道那是他友善的表現了。



「反正雞婆的人很多,我相信我應該幫不上什麼忙了。」月昊當時這麼說。

「月昊哥,你說雞婆的人是什麼意思?」忻薇不悅的嘟起嘴。

「當然就是那些自己整天賴在這裡的人嘍。妳難道都沒有工作要做嗎?」

「我……我只是想先幫以漩姊處理好再做嘛。反正我自己做晚一點又沒關係。」她賭氣的轉過頭。

「好啦好啦!我知道。真是的,這麼孩子氣。」月昊無奈的笑,揉了揉忻微的頭。

看著他們的相處,以漩不禁勾起嘴角。

月昊似乎,只有對忻薇才那麼溫柔呢。是把她當作妹妹的關係吧。




「忻薇,我請妳吃午餐。」以漩笑著說。

「以漩姊,我來找妳就是要叫妳跟我們一起去吃飯的喔。」

「跟你們?」

「是啊。我們四個幾乎每天中午都一起吃飯的。」忻薇做了個鬼臉。

「既然這樣,還是你們去就好了吧。」以漩為難的笑了笑。

「以漩姊……拜託嘛,一起去啦!妳不去的話哥哥派給我的任務就算失敗了耶!」忻薇黏在她身上磨蹭撒嬌,模樣好不可愛,不禁讓以漩動容了。但是……

「裕凌?」

「嗯!哥哥叫我來跟妳說的。」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和以漩間的尷尬情形,當然也知道這種時候不該多提,但是她覺得哥哥是在意的。

「不會打擾你們嗎?也許你們有私人的話題要聊。」

「一點也不會的!」忻薇見以漩有意願,站直身子瞪大了眼。「而且蓮蓮也常常跟我們一起去啊!」頓了一下,她才又急著道:「啊!蓮蓮姊是鈺哥哥的女朋友。她很漂亮喔!妳也可以趁這次趕快看見她。」忻薇扯出大大的笑容,孩子般天真、豪不做作的笑容。

猶豫了一會兒,以漩才抬起頭,展開笑顏。「好吧。謝謝妳邀請我。」

「最喜歡以漩姊了!」忻薇用力抱住以漩。



「啊!吃的好飽喔。」回程的路上,忻薇雙手向上高舉,舒展筋骨。她和月昊走在最前頭,姚鈺和白蓮隨後,而裕凌和以漩則是走在最後頭。他們兩兩之間都維持著約兩大步的距離。這六個人完全佔據了所有目光的焦點。

雖然是正午,但現在正值寒冬。以漩已經穿了羽絨大衣,卻還是打了個寒顫。她舉起雙手,呼了幾口氣取暖,然後把手放進大衣口袋。裕凌的眼睛餘光看見了,於是把手伸進她的口袋裡,拉出她的,然後用自己溫熱的大掌包覆住她冰冷的指節。

以漩低下頭,不敢讓視線對上他。

好溫暖。而且,好溫柔。

「以漩,妳說我們家裕凌是不是很體貼啊?」姚鈺玩味的轉過頭,看著他們兩個。

他才正在擔心他們兩個單獨走在一起會不會尷尬,回頭想開點話題,就看見兩人的感情好的不得了。這讓他忍不住想嘲弄一下裕凌。

這男人嘴上說生氣,其實心裡比誰都更在意。

聽見這話,以漩慌張的抽出手,為難的笑了笑。「你這麼說,我也……」話還沒說完,裕凌執著的再次牽起她的手。這舉動讓她紅了雙頰,撇過頭去。

看見裕凌這令人滿意的反應,姚鈺心滿意足的回過頭去,拉著白蓮向前走。

「要不要喝點熱的?」裕凌轉過頭,望著以漩。

「不用了。」她對他報以微笑。

而他們兩個就這樣牽著手,一直到了公司門口才分開。



回到家,他們兩個一起上了樓。

原先以漩是想留在公司多做一點的,她想盡快熟悉一切。可是裕凌堅持要她回來休息,明天再繼續。

「以漩。」她正準備進房間,卻被裕凌叫住了。

「嗯?」

「妳……」他難為情的移開視線。「今天阿鈺說的……」

以漩愣愣的望著他。她從沒看過他這麼吞吞吐吐,有口難言的樣子。隨即,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她微微勾起嘴角。「今天,謝謝你。」

聽見以漩的話,裕凌才抬起頭來。然後他笑開了。

「晚安。」以漩微笑著對他說。

「晚安。」

有沒有得到他要的答案都無所謂了。這樣就夠了。



「今天下班後我要妳跟我出席一個晚會。」在裕凌的辦公室裡,他埋首於公文中,沒有抬起頭正視以漩,只是用筆規律的在桌上敲打著。

愣了愣,以漩才怯怯的開口:「不好吧。畢竟我才剛進公司,而且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你要不要找琉彤?」

裕凌瞥了她一眼,嘆了口氣後才道:「沒關係,妳到那裡只要跟著我就行了。我從來沒有帶琉彤出席過這種場合,以後也不會。」於是他又低下頭看著公文,語氣平淡。「我要妳盡快熟悉出入這種場合,以後會常常需要。」

她垂下眼簾。

昨天的一切似乎轉眼間煙消雲散了。

不然妳還想奢求什麼?柳以漩,妳也太不知羞恥了吧。

「四大天王都會出席。還有妳上次看到的白蓮,她是我們公司最大股東的女兒。」他總算抬起頭來正眼看著她。「下班後在辦公室等我,我會過去找妳。我們直接到會場。」

「我知道了。」



三輛車同時在富麗堂皇的大廳門口停下,車內的人雙雙步下車子。沒有擾人的鎂光燈,只有空氣中淡淡的清新,與從大廳傳來的優美樂曲。站在門口的白蓮穿了一件寶藍色的合身絲質洋裝,兩邊是滾花的肩帶,完全顯現出她美好的身線,以及隱藏在削平及頸的柔順短髮之下的,白皙誘人的頸。

以漩這才能好好的看清楚她有多迷人。

精巧的臉蛋,以及散發出自信,和些微倔強的眼神。這時,姚鈺脫下西裝外套,披在白蓮肩上,凝望之間不時流露出溫柔。忻薇也稍做了些打扮,使她看起來比往常添了分成熟。她和月昊並肩進入大廳。

「走吧。」裕凌道。

才踏入大廳,就有許多中年以上的男人帶著自己的女伴上前和四大天王寒喧。很快的,他們一組組散開了,這裡只剩下以漩和裕凌。

幾位較年輕,穿著體面的男人走上前和裕凌握了手。後面跟了幾個穿著高雅氣質的女人。

「容我向你們介紹,這是我現任的秘書,柳小姐。」裕凌說道。

男人們禮貌性的微笑點頭,輪流和以漩也握了手。而女人們都只是擺出那官方式的招牌笑容。

接著男人們開始和裕凌談論一些和公司內部運作和外部經營相關的話題。而這時,那些原本似乎想找裕凌的女人看見男人談起了公事,便識相的退了開來。她們都注意到裕凌是和以漩並肩走進會場的,此時她們慢慢的靠近以漩。

她想追上他,可是卻被這群女人擋住了。

「柳小姐,幸會。」有著一頭亞麻色大波浪長髮的女人先開口說了。



                             你的溫柔,總是一時興起。──柳以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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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ain960627 於 2014-8-12 09:57 PM 編輯

The Nineteenth

「柳小姐,幸會。我姓葉。」擋住她的女人之中,有著一頭亞麻色大波浪長髮的女人先開口說了。

她覺得以漩的氣質與美過於顯眼了。

「幸會。」以漩向她微笑。

「不知道柳小姐當牧先生的秘書多久了呢?」

「我剛上任,以後還請多關照。」

「剛上任啊!」一旁突然有個女人插嘴。「難怪會穿著行政服裝就來參加晚會了呢。」她親切的笑著,嘴角卻掛著諷刺。

以漩愣住了。

「玉萍,別這麼說嘛。」大波浪又開口。「人家只是還有許多東西要學而已。對吧,柳小姐。」她雖然笑著,但眼底卻盡是嘲弄。

以漩稍稍低下頭,僵硬的保持微笑。「是,我會認真學習。」

聽見這句話,女人們用那高頻率的聲音笑了笑。「那麼先失陪。」說完,她們便拉起那些低胸露背的裙子下襬離開。而此時裕凌不知道被那些男人帶到哪去了。

她果然還是不該來吧。來只會丟了他的面子。

於是以漩儘可能以低調的姿態,往會場側門走去。

入了夜,溫度自然降了下來。而大廳的暖氣僅限於那扇門內,就那麼一線之隔。但是以漩不在乎。她只想離開那裡,她不要自己成為累贅。

我們果然,是不同世界的人。

就如那扇門一般,雖然只有一線之隔,可那門檻卻高的讓她跨不過。



「就算是秘書也該知道來這種場合要打扮吧,真是的。」那群女人依然在竊竊私語的談論著以漩,然而卻被此時正在尋找以漩身影的裕凌給聽見。

以漩。

「小姐們,很抱歉。是我請她直接穿這樣過來的。如果失禮了,我在此表達歉意。」裕凌在女人們面前微微欠身。一見到是他,再沒有人說些什麼,只是忙著討好,尤其是大波浪。

「不不不,牧先生你客氣了。初學者嘛,總是要給他們學習的機會,而我們這些人當然不會吝於給予建議了,你說是吧。」大波浪燦爛的笑著,還不忘用手臂夾緊了胸前的偉大。「牧先生,能陪我到處走走嗎?」

然而,聽見這些話,看見這些事的裕凌,只是嘴角隱約抽蓄了一下,便擺出他的招牌笑容道:「很抱歉我必須先失陪,還有些事要處理。」語畢,不給女人多說的機會,他立刻掉頭離開這群令人倒胃口的女人。

「喂!你怎麼會讓她穿這樣就來了?」在裕凌疾走著欲尋找以漩的蹤跡時,姚鈺跟了上來低聲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堆交際霸王花的威力。」

「我沒想那麼多。」裕凌皺著眉,心煩意亂的甩甩頭。「你快回去陪蓮蓮吧。她今天很搶眼,不怕被別人擄走嗎?」

「好吧。那以漩就交給你了。」說完,姚鈺隱沒在裕凌一一經過的人群中。

他繞著大廳邊緣走,經過側門時停下腳步,不由自主的。他覺得她就在門的那一側。他幾乎能在腦中看見門外她獨自坐著的背影,和那天在河堤時相同的,無助的背影。裕凌緩緩打開門,冷風瞬間刮過他的側臉。而也是那在一瞬間,他看見她。

她捲曲著身子,坐在階梯上。一切都是如此相似。

他輕手輕腳的走上前,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披在她那纖弱的、微微打顫的肩上,然後從身後環抱住她。

「怎麼跑出來了?」裕凌用全身圍繞住她,結實的胸膛緊緊貼在她的背上,好把溫度傳遞給她。

「對不起。」以漩只這麼說。沒回頭,也沒解釋。

他知道她不想提,所以只是把臉埋進她的頸間,閉上眼享受這一刻。

「快點進去吧。裡面應該有很多人在等你,而且外面很冷。」以漩轉過身,離開裕凌溫暖的懷抱。

他的黑眸定定的望進她的雙眼,然而,還是看不透。

「不。妳在外面我就在外面。」他的視線沒有移開,堅定。

「我……」低下頭,以漩混亂了。

為什麼體貼?為什麼對她體貼?

明明對她的欺騙和謊言恨之入骨了。

「回去吧。」裕凌再次開口。「回家。反正我也不喜歡這裡。」語畢,他不給以漩反駁的機會,便拉起她的手走向黑色賓士。

「等等。」以漩用力拉住裕凌。「就這樣走掉嗎?姚鈺他們怎麼辦?萬一得罪那些老闆和千金怎麼辦?」她擔憂的望著他。

「沒事的。」回應她的那雙黑潭,此刻溢滿了令她心安的溫柔。

怔了一下,以漩才撇過頭,避開他熱切的視線。接著,他重新牽起她的手,離開。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卻讓她模糊了的眼前的世界。

為什麼?



「以漩,這個案子──」裕凌推開以漩辦公事的門,抬頭才發現,沒有她的身影。只有忻薇來回走動,把一束又一束鮮花挪動到不會妨礙辦公的地方。

他原本是想來問問她對企劃案的看法,但是看來現在有別的事要先處理。

「哥?以漩姐去月昊哥那裡送公文了。」忻薇邊說,還不忘繼續搬動花束。

「這是幹什麼?」裕凌皺眉。

「喔,好像都是公司裡的職員送的。各部門都有。」她從容的繼續動作,一刻也沒有停。「自從以漩姐在公司各部門的觀摩露臉之後,愛慕者一下子就這麼多了。」

裕凌身側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了拳,而且面色緊繃。

「全部拿去丟掉。」

「什麼?」忻薇疑惑的轉過頭,才發現裕凌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我說全部拿去丟掉。」裕凌冰冷的聲音傳入忻薇耳中,也傳入了此時正要踏進辦公室的以漩耳中。「這裡是哪個明星的禮品間嗎?還是花店?以後不准任何員工送花到她辦公室,否則就回家吃自己!」

「哥……」忻薇不解的望著焦躁的哥哥。

她不懂為什麼他在乎。

明明不顧以漩的心情直接把她買了回來,可為什麼現在,又在意起誰向她獻殷勤,誰可能對她有意思,誰要追求她這些事情來了?

為什麼?

她的哥哥,現在連她都搞不懂了。

轉過身準備離開時,裕凌看見了杵在門口的以漩。

「以後不准再收任何人的禮物。」面色鐵青的丟下這句話,裕凌踏出了辦公室,留下愣在原地的以漩。

她看見了如此憤怒的他,但她不知道他為何而憤怒。她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她只覺得自己好像總是惹他生氣。好似她根本不該站在這裡。

「以漩姐,妳別理哥啦!他最近奇怪的很。」忻薇走上前安慰著以漩,隨後卻又面有難色的開口:「所以這些……」她的視線移向沙發上的花束。

以漩苦笑了一下。「妳能幫我一起丟掉它們嗎?免得他看到又不高興。」

「好。」

會不會一切都只是我多想了,會不會其實什麼也沒有。

會不會其實我們之間,那道高牆一直都在,不曾消失。而只有我自顧自的以為,能夠弭平這隔閡。

也許打從最剛開始,就一直是這樣。

最剛開始。

什麼都沒有的,我們之間。

不。現在還多了厭惡與憎恨。

那麼那些溫柔是為什麼?


把花束搬到樓梯間的垃圾桶,她無聲的啜泣,在倔強的壓抑之後。



                      憎惡妳的欺騙,或是疼惜妳的真切,在這之中,兩難。──牧裕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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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ain960627 於 2014-8-12 10:01 PM 編輯

The Twentieth

女人先是愣了愣,然後漾開笑。「妳們怎麼跑來了?」

下班回到家不久後,門鈴響了,以漩出去應門,竟然看見白蓮和忻薇帶了宵夜笑瞇瞇的站在門口。

「以漩,我們裡面說吧。」白蓮親切的對以漩笑著。



「哥他還在公司對吧。」坐下以後,忻薇毫不猶豫的直接開口。

以漩怔了一會兒,才又笑著答道:「是啊。他今天工作好像比較多,所以叫老嚴先載我回來了。」一閃即逝的黯然掠過她的眼底。

老嚴是裕凌的專人司機。雖然他自己會開車,但是只要遇到不方便開車的情況,他的交通便由老嚴來負責。

聽了這話,兩個女人都沉默不語。尤其忻薇的臉色更是緊繃。因為他們都知道他不是工作太多,而是為了早上的事在生氣。正是因為這樣,她們兩個才特地跑來這裡陪著她。

「以漩姐,妳餓不餓?我買了超好吃的滷味喔!」忻薇試著打破沉默。

「不了,妳們吃就好。」以漩對她笑了笑,然後轉向白蓮。「倒是蓮蓮,可以告訴我妳和阿鈺認識的經過嗎?我覺得你們的感情很好呢。」原本似乎還有什麼到了她嘴邊,卻停住了。結果她只這麼說。

沒說出口的是,她其實很羨慕,很羨慕他們的關係。

她在他們臉上看見的,是幸福。

「我嗎?」蓮蓮先是愣了愣,才笑了起來。溢滿幸福的笑容。「說起來還有點不好意思呢!那時候我很不成熟,又正好遇到雷霆要收購我爸的公司。」



「爸!你辛辛苦苦白手起家,做出現在這番成就,可是你現在要把它們拱手讓人,到底是為什麼?你又沒辦法保證雷霆會保住你的心血!」在上層專用的賓客接待室裡,女人不悅的爭論著。

「蓮蓮。」中年男人慈祥卻不失威嚴的嗓音讓女人靜了下來。「雖然妳是總經理,但公司命運的決定權應該還是在我這個董事長手裡吧。」

「可是……」

「好了。」男人的表情不再嚴肅,而是轉為疼愛。「蓮蓮,妳要相信妳爸的眼光啊!雷霆絕對是接下我事業最理想的集團,況且四大天王都很有才華,也很有能力。交給他們我絕對放心。」他笑了笑。

「叩、叩──」伴隨著敲門聲映入他們倆眼簾的,是身著平整西裝,一頭隨性褐髮,看起來放蕩不羈的男人。

「白先生,抱歉讓你久等了。」男人微笑著說,邊坐進他們對面的沙發。

「不會。姚先生,這是小女白蓮。」

「白小姐妳好,我是姚鈺,這次負責和你們接洽收購事宜。」姚鈺禮貌的、試探性的向白蓮伸出手。他一進門就看見她面無表情的坐在位子上,或者更貼切的該說是,根本不想踏進這裡的表情。

「蓮蓮!」看姚鈺的手停在空中半天,白先生低喚。

垂下眼簾,白蓮不甘願的伸出手。

在他們接觸的那瞬間,姚鈺隱約感覺到眼前這女人的倔強,以及,桀敖。

在接下來的過程中,開口說話的只有白先生和姚鈺。白蓮始終一語不發的坐在父親身旁,連假裝或者是看他幾眼都不願意。

「蓮蓮,之後還有一些手續全權交給妳負責,妳要把收購這部分處理好。」

「爸!你明知道我反對的!」不顧姚鈺還坐在對面,蓮蓮氣憤的站起身。

「蓮蓮,不是每件事都能順妳的意!怎麼搞的,我把妳寵壞了嗎?姚先生在這裡,妳還這麼不自制!」白先生也站起身來,這次他的聲音充滿的嚴厲。

「不要緊的,白先生。我能體會白小姐的心情。」眼見氣氛越來越僵,姚鈺趕緊出來打圓場。

「妳自己好好想想再回家!」他對著白蓮說。而後,他深吸了幾口氣,轉身面對姚鈺。「姚先生,實在很抱歉,讓你看見這種場面,我先告辭了。」說完,他不給任何人挽留的機會,便離開了會客室。

姚鈺失措的轉過頭望著白蓮。

他擅長應付女人,卻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種情況。

白蓮低著頭,自然下垂的短髮遮住了她的側臉,他看不見她現在的表情,只看見她的雙肩微微顫抖著。

「白小姐……」姚鈺安慰性的把手輕搭在白蓮肩上。

「別管我!」她甩開,然後奪門而出。



以一個女人來說,白蓮實在跑的很快。姚鈺邁開步伐,跟在她身後。跑了好一段路,她在一間小學裡的草地慢下腳步,然後跌坐在地上。而姚鈺和她保持著距離,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背影。

難得他能見到這種倔強的女人。

平時風流慣了的姚鈺,身邊圍繞的盡是些只會撒嬌,要人照顧要人疼的女人;可是她不一樣。她的堅強反而讓他有股想保護的感覺,莫名的。

「都叫你別管我了。」白蓮的聲音突然響起,卻比剛才柔和了許多。

「要是妳出了什麼事,我可沒辦法向白先生交代啊。」姚鈺失笑。

「我不會有事的。我才不像那些名媛那麼嬌貴又弱不禁風。」白蓮始終望著眼前無限延伸的廣闊藍天,沒有轉過頭來。

此時姚鈺做了個大膽的嘗試。他緩緩走向她,在她身旁的草地上和她並肩坐了下來,但是讓兩個人之間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連他自己都感到不解。畢竟他一向不是一個願意真正付出心力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的男人。又或者只是因為那些女人都太過,膚淺?

而他現在遇見了如此獨特的,她。

「姚鈺。」白蓮的聲音好輕好輕,只要稍不注意便聽不見了。

姚鈺燦笑,「我們見面到現在,這是妳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聞言,白蓮把臉埋進雙膝之間。他又看不見她的表情了。

過了好一會兒,白蓮才又開口。「我只是不希望他打拼了一生的心血就這樣讓給別人,但他卻覺得我被他寵壞了。」望著蔚藍的蒼穹,她苦笑。

「那只是氣話。」

姚鈺說完,白蓮沒有答話,卻又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這裡是我的母校。」

「嗯?」

「我媽媽很早就過世了。小時候我很喜歡來學校,所以就連假日,爸爸都會帶我來這裡玩,放放風箏,或者只是坐著吃個冰什麼的。所以我很喜歡這裡。」她望著藍白相間的天空。

姚鈺只是靜靜的聽著,白蓮卻又轉開話題。

「對不起。」

「為了什麼?」

「我的無禮。」白蓮撇開頭,有些難為情。

「不。也許我能懂妳的心情。」姚鈺又笑,只是這次笑得很輕,很淡。「只是站在收購者的立場,我實在不知道該拿什麼心態來和妳談這件事。」

「你不用這樣。」白蓮有些慌張的轉過頭望著姚鈺。重點是,她總算正視他了。

望進他那雙深褐色的雙眼,她隱約感覺到,他是那種身邊總是圍繞著各種女人的男人。而他,則是來者不拒。她看的出他不是專情的男人。

這些竄過腦海的念頭讓她立刻移開了視線。

然而姚鈺對於她的目光閃避竟然感到不安。因為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在他的注視下還能移開目光,儘管她們眼底盡是矯情。

而她不是沒談過愛。她知道哪些人可以碰,哪些人不能投入。可是這樣的想法竟有些阻遏不了她的欲望,內心深處蠢蠢欲動的某種,欲望。然而最令她自己驚訝的是,從她口中吐出的竟是這句話:「明天能不能陪我去見一個股東?」

姚鈺有些難以置信的望著她,等著進一步的解釋。他原先不敢奢望她對他會有任何好印象,更不用說找他一起去談公事了。何況,她又是那麼獨立的女人。

已經後悔自己說出口的話,再看見姚鈺遲疑的態度,白蓮倉皇的站起身,為難的笑了笑。「對不起,當我沒說就行了。」她轉身準備離開。

「不。」姚鈺擋住白蓮的去路。「我陪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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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wenty First

「哦,所以今天妳來是要和我談股份的事。」姚鈺和白蓮並肩坐著。對面的男子接近中年,頭髮已經有些微稀疏的跡象。然而姚鈺最反感的,是他那張居心叵測的臉,尤其那雙不懷好意的眼。

他現在知道為什麼她這樣獨立的女人竟會要求他的陪伴了。

「是。這是之前和您談過之後寫的契約,請您先過目。」白蓮遞出一份資料。

姚鈺趁著對方專注於眼前的文件時,悄聲在白蓮耳邊道:「既然是這種人,妳為什麼不讓妳爸爸來和他談就好了?」

「他說剩下的事情全權交給我處理,所以我不想依賴他。」她低聲回話。

「可是看他的樣子,要是我沒來,妳會不會被他吃了也說不準。」

「白小姐,我後來想了一下,畢竟我們一直以來都給貴公司極為充裕的資源,這樣的報酬是否稍嫌少了點。也許我們還有商量的餘地。」男子勾起嘴角笑著。

「楊老闆,我們給你們的已經比別人多出兩成了,我相信是很合理的待遇。」

「哦?」男子挑眉,「所以妳的意思是,堅持就這麼定案嗎。」他的眼光飄向姚鈺。「我以為雷霆給你們的會很優渥。」他輕哼。

「雷霆出的也是合情理的價格。」姚鈺開口,然後他轉頭柔聲對白蓮道:「妳要不要出去透透氣?我來跟楊老闆聊聊。」他對她微笑。

白蓮艱難的點了點頭,然後向男子示意。「抱歉,失陪一下。」語畢,她便起身離開飯店的接待室。

她真的受夠了這齷齪的男人了。那淫穢的眼神跟本像是在挑妓女。

她從很久以前就跟父親說過,不要跟這種人合作,而父親當然也知道他的為人,但是他在生意上對白家的投資卻不是能說抽就抽的。

然而,那雙眼睛依然令白蓮作嘔。

她站在走廊上深吸了幾口氣,轉身準備回去面對。她不能讓姚鈺一個人待在那裡處理那男子的糾纏。

然而,白蓮才一回頭,登時就被兩個壯碩的男子給架住,壓著跪坐在地上,被手帕捂住了嘴。眼前的另一名男子手持小巧的瑞士刀,緩緩走向她。

她才不會乖乖坐以待斃。他們這種富商的孩子通常在小時候就會被送去學防身術,她也不例外。她想攻擊身後壓住她的男人,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

是剛才的手帕。

「白小姐,您確定真的不更改條件嗎?」男子臉上掛起骯髒的笑容。「是不是不該拿令尊最寶貝的美麗臉蛋開玩笑呢?」

白蓮驚恐的睜大了眼。她完全沒有想到那該死的男人會來陰的,而且竟大膽到在飯店這種公共場合這麼做。他們給她的麻藥量還不足以讓她失去意識,卻已經讓她使不上力。

「給妳三秒鐘。只要妳點頭,我們一切好說。」男人虛偽的笑容還維持著。

開什麼玩笑……爸爸的心血不是拿來給你們這種人糟蹋的。

「三。」

就算毀了我的臉也一樣。我絕不會因為這樣就妥協的。

「二。」

可惡!

「一。」男人頓了頓。「那麼妳的名媛生涯就玩完了喔。」他把小刀靠在白蓮的頰上,刻意輕輕磨蹭了一下。

白蓮絕望的閉上了眼,然而下一個瞬間,她的左頰只是被刀鋒給淺淺擦過。她睜開眼,看見男人已經被打趴在地上。見狀,抓著她的兩個男人放開手撲上前。然而姚鈺敏捷的一一閃過他們,再向著致命傷攻擊。

打鬥引起的騷動使得飯店的人員都趕了過來,警笛聲也自遠處響起。其中一個服務生到接待室裡拿了姚鈺的外套,輕輕被在白蓮肩上。

姚鈺打算追出去時,卻被白蓮叫住。「別追了……」她的聲音在顫抖。「我沒事。」

他轉過頭,只見她的左頰淌著血,跪在地上抱著自己不住的發抖。飯店人員正拿來了醫藥箱,開始替她上藥。

「先生,這位小姐有沒有需要請警察來……」

「不用了,我陪著她就行了。」說完,他攬著她的肩攙起她。



「我沒事了,放開我吧。」

姚鈺把白蓮帶上車後,用自己的身子環抱住她。這個姿勢自剛才就一直維持著不變,像是害怕她再度受到傷害般。

她莫名的堅強讓他更想疼惜。

「不行。」姚鈺在她耳畔輕聲道,甚至把臉埋進了她的髮間和頸間。

這舉動瞬間讓白蓮的雙頰燒得緋紅如火。

「你……」她失措的轉頭望進他的雙眸。

總算讓他等到了。

他要她看著自己的雙眼,不要她逃。

他知道自己想為了眼前的女人改變,不顧一切的。而他要她看見他的決心和堅定。

白蓮似乎也真的在他澄澈的眼底看見了什麼,然而,她還是想逃。明明知道自己的心躲不了,但她還是怕,怕眼前的男人會讓她重重的摔落。就在她打算別開臉時,姚鈺早她一步行動。

他溫柔的攫獲她的下顎,覆上雙唇,給了她深情綿長的一吻。

白蓮喘著氣輕推開他,紅著臉道:「你別乘人之危啊。」

看見她可愛的模樣,姚鈺勾起嘴角,露出迷人的笑容。就在此刻,白蓮順著自己的心,義無反顧的回敬了他。然而這一次,兩人的熱情已如星火燎原般燃起。這個吻纏綿且激情,等到他們不捨的放開對方的唇,白蓮才發現姚鈺躺在坐椅上,而她自己幾乎是趴在他身上的。

「蓮蓮……」姚鈺柔聲喚著。

白蓮的雙手撐著他結實的胸膛,半趴在他身上喘息。削平的深褐色短髮垂了下來,姚鈺用他的大掌把髮絲撥到她耳後,然後又抬頭輕吻了一下她的頸,再覆上那令人流連忘返的唇。



在接待室裡,白蓮不安的緊握雙手。

那天之後,他們倆已經整整一星期沒有交集了。從那天回家後,她的腦海中不時浮現出他身影;他環抱住她的,溫暖的感覺;他和她的唇接觸時那股無法言喻的激動。這一切都佔據了她的心。然而,姚鈺卻一直沒有再跟她連絡。她曾經想過主動打電話給他,可是每每她都卻步。

因為她害怕。

當她漸漸從那份激情的美好中清醒,她才想起自己曾經多麼強烈的阻撓自己的心再向前走。因為她知道當初自己在他眼底看見了什麼。

在女人之間周旋的泰然自若。

所以她害怕。怕自己跌入無法逃離的深淵;怕自己也只是他一時興起才溫柔對待的女人。她真的害怕。可是偏偏乾等不是她的個性,於是她索性親自確認。一次致命傷總好過拖泥帶水的讓自己忐忑不安又心神不寧。她寧願傷了心大哭一場,也不要像個傻瓜一樣癡癡的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被重視過。

這時,門被推開了。姚鈺修長的身形立刻映入她的眼簾。

「姚鈺……」白蓮輕喚出聲。

而姚鈺禮貌的點了點頭,然後掛起官方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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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wenty Second

「白小姐,好久不見。」姚鈺從容的坐進白蓮對面的沙發。

然而,只是這句話,就足以讓白蓮愣住了。

白小姐?

那天,他不是這麼叫她的。

果然是這樣嗎?她果然也只是滿足他的女人之一嗎?

失望和悲傷在她心底瀰漫開來,她垂下眼簾,不自覺的板起臉來。但姚鈺像是沒看見似的,繼續說著收購的剩餘細節。「白小姐,請妳放心。該給白先生和妳的絕對一分都不會少。」

果然,一切都只是她的癡心妄想嗎。

「很抱歉。」白蓮倏地站起身,臉蛋低垂著,髮絲又遮住了她大半的臉。他看不見她的表情。「我今天來這裡不是為了聽這些客套話,先告辭了。小林,去備車。」語畢,她轉身就要離開。

「蓮蓮!」 姚鈺跟著站起身。

又一次,她被他的呼喚震懾在原地。

為什麼?

為什麼要在她已經決定要走出這裡的時候?

如果她只是滿足他的對象,就不該讓她抱有希望。

不知不覺中,白蓮發現自己眼前已是一片朦朧。但是她沒有要回頭的打算。邁開步伐,她打算離開。

不要掉進去,不要。

就在這時候,姚鈺上前抓住了白蓮纖細的手腕。「蓮蓮。」

「不要碰我。」她甩開他。她想表現得不在乎,可是她真的做不到。

「蓮蓮……」姚鈺的語氣柔和了許多。就像那時候哄著她一樣,如此,溫柔。而她最沒有辦法抗拒的,就是他的溫柔。

「我說了不要碰我。」她的聲音哽咽,她的雙肩顫抖著,身側的手握緊了拳,壓抑。這些他都看見了,但是否太晚了?

深吸了一口氣,白蓮提步下樓,留下姚鈺失措的呆站著。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遇上她以後,他不再像從前那樣在女人之間遊刃有餘。

他知道自己想追上去,他知道自己想疼惜她的堅強;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做不做的到,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讓這麼好的一個女人過得快樂。

他失去信心,猶豫。

可是下一刻,他邁開大步往樓下跑。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要看著她這樣離開。



在雷霆的門口,黑色的藍寶堅尼發動了引擎,準備駛去。

姚鈺看見了車窗內用雙手捂著臉的她。他看見了她的脆弱。

「蓮蓮!」他跑向藍寶堅尼,拍打著車窗。「蓮蓮,妳聽我說!」

他的行為讓司機打消了把自己家小姐載走的念頭,也讓白蓮自掌中抬起頭。她的雙眸在淚水的洗淨之後更顯澄澈動人,而且似乎也期望著他的解釋。

說時遲那時快,下一個瞬間,白蓮打開車門,一個轉身移動到了姚鈺背後。他錯愕的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鮮血自白蓮的手臂汩汩流出。而她身後站了一個女人,驚慌失措,嚇的掉了手中的刀。

「我、我不是故意的……誰叫你、你都不願意再見我……」女人話還沒說完,便被小林和雷霆的保全押住,準備帶往警局。而一直努力忍著痛的白蓮也在這時失去意識,倒了下去。姚鈺雖慌張卻及時抱住了她。

「蓮蓮、蓮蓮!」他驚惶的喚著她,隨後直接抱起她,往雷霆走去。「立刻幫我請裕凌家的杜醫生過來。」他吩咐一旁的工作人員。

「蓮蓮,振作點。」



隨著刺眼的光線射入瞳孔,女人不適的瞇起了眼。想伸手擋住這惱人的燈光,卻痛的讓她瞬間清醒,也驚動了床邊的男人。她的右手臂上繞了一圈圈純白的繃帶,而活動的痛楚使她柳眉緊蹙。

「蓮蓮!」姚鈺急切的坐直身子。「很痛嗎?要不要叫醫生來?」

白蓮轉過頭望著他,才對上眼,她便撇過頭。接著,她努力想撐起身子,讓自己靠著枕頭坐起。見狀,姚鈺急忙上前扶住她。

「我沒事了,你回去吧。」穩住了自己以後,這是她開口的第一句話。

姚鈺先是愣了愣,接著才皺著眉,柔和的道:「蓮蓮,不要這樣,妳現在需要有人照顧。」

白蓮先是垂下眼簾,而後毅然開口。「你不離開的話,我走就是了。」才說完,她馬上拔掉手上連接著點滴的針頭,掀開了棉被躍下床,忍著疼痛往門口快步走去。

而姚鈺似乎也被她惹惱了。他邁開大步在她開門之前追上她,毫不猶豫的直接把她攔腰抱起,丟回床上。

「你要做什麼!」白蓮掙扎著起身,卻因為手臂的痛楚遲緩了她的行動。而她就這樣被壓在姚鈺結實的身體之下。

「蓮蓮!」他的低吼嚇著了她,卻也有效的讓她安靜了下來。

她睜大了眼不甘心的直直望進他的雙眸。

「妳還不能隨便活動,乖乖躺著聽我說。」他的語氣嚴厲了起來。

然而,聽見這話,白蓮反而倔強的撇過頭去,不願正視姚鈺。

「看著我。」他放輕了語調,希望得到她的注視,卻徒勞無功。她只是望向窗外。

他皺起眉。「蓮蓮,不要逼我。」

沉默了好一陣子,她還是不願回過頭。姚鈺俯下身,輕啄了一下她白皙的頸。

他的行為給了她足夠的理由顫動。儘管如此,她依然堅持望著窗外,怎麼都不願意看他一眼,更何況是和他對眼了。

因為她倔強。

但是他看得出她在忍耐,她其實想逃開他的吻,卻又不想要就這樣認輸。

於是他索性開始沿著她的下顎灑下雨點般的吻,尤其在她的頸流連忘返。一方面他要她因為受不了而轉過頭來看著他,另一方面他卻又希望能一直品嚐她頸間線條的美好,特別是在那頭短髮不會阻礙他的吻的情況下。

他的吻漸漸加重,唇移動到她的耳垂輕囓著,溫熱的鼻息噴在她臉側。他的眼睛餘光看見她身側被他扣住的手握緊了拳,知道她快要到極限了。可是就在這時,他感覺到了她的顫抖。

不是因為被吻的酥麻感而產生的顫抖。

他稍稍抬高自己的身體,看見她閉緊了雙眼,淚珠滾滾落下,所以顫抖著。

此刻,面臨這情景的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像是被火炬燃燒著的,刺痛。

「蓮蓮……」姚鈺心疼的拭去白蓮頰上的淚,溫柔的扳正她的臉。

望進他的雙眼,白蓮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決心又要瓦解了。她胡亂的抹了抹臉,把身子往後撐,讓自己離開他的懷抱範圍。

「你回去好不好?」她的語氣不再如先前那樣堅定。

「我不要。」姚鈺向她靠近,跪坐在她正前方。

「拜託你不要這樣。」白蓮哽咽。「不要對我好,不要讓我又胡思亂想……」她的聲音在顫抖。「不要讓我以為我們兩個之間有什麼,最後卻又發現其實什麼都沒有……」她的淚再度滑落。

明明已經受傷了,明明是脆弱的,卻硬是要用堅強和倔強包住自己。

這就是她。

然而,這卻是最讓他心疼的地方。於是,他上前環抱住她。

他決心要疼惜這個女人了。

「不是妳胡思亂想。」他在她耳畔低語。「我喜歡妳。」

在他的懷抱中,她抬起頭,澄澈的雙眼望進他的眸。

「你說什麼?」

「我愛妳。」語畢,他用唇封住了她的語言。

這個吻再也沒有猶豫和忐忑,而是充滿了苦盡甘來的喜悅和毫無懷疑的交心。

他先前的冷漠的確是希望疏離她。因為連他自己都沒有把握在放浪了這麼久以後,還能不能掏出真心對待一個女人。

而她,是他最捨不得傷害的女人。

所以他沒有把握,他不敢輕易越過那條界線。

可是現在他知道了。他應該相信自己,也相信她。相信自己有能力好好的愛一個人,也相信她有能力改變他。

他願意相信。

所以他踏出了那一步,所以他追了上來,所以他面對了自己的內心。

這不就是面對愛情時,最需要的勇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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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wenty Third

「大概就是這樣吧。」呼了一口氣,白蓮結束了長長的故事。

微笑著,以漩的聲音好輕好輕。「總覺得,阿鈺好勇敢呢。」

「是啊。」白蓮也報以微笑,但她看見了以漩眼底的落寞。

「蓮蓮姊,妳跟鈺哥哥有吵架過嗎?」忻薇問。

「有呢。那次連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怎麼了,竟然就委屈的哭著跑出去了。現在想起來自己都覺得好笑。」她失笑,沉浸在幸福之中。



那是一個涼爽的午後。姚鈺坐在自己房間的書桌前,手指飛快的掠過鍵盤。

「阿鈺,」白蓮走了進來,繞到他身側。「先去吃飯吧。休息一下,回來再做。」

「不了,我不餓。妳去吃吧。」姚鈺頭也不抬,依舊埋首在他的文件中。

「吃飯比較重要。吃你喜歡的『久太』喔!」

「李總對這份合約非常不滿意,我得全部修過,明天就要再和他談。」

見他依然無動於衷,白蓮放軟了語調,開始撒嬌。「阿鈺,拜託,陪我去吃飯啦。」她拉住他的手臂搖了搖。

「我說了我不吃!」他大吼,並且甩開她的手。

白蓮錯愕的楞在原地,雙手僵硬的懸在空中。而姚鈺也被自己的行為嚇著,隨後便難堪的撇開頭,沉默在他們之間逐漸蔓延開來。

「不然……我先去吃,回來的時候幫你帶一份。」她雖然這麼說,但視線卻胡亂的打在地面上。語氣裡是尷尬,聲音裡則是,顫抖。

白蓮說這話時,姚鈺才抬起頭望著她。然而,她才說完話,便快步往門口走去。他想說點什麼,卻開不了口。就在他再次抬頭,想叫住她時,她正準備帶上了門離開。他看見的只有,最後她眼底的,心痛和淚水。

門關上了。來不及了。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吃錯了什麼藥,竟然莫名的把氣出在她身上;他不知道自己今天哪根筋不對勁,竟然看著她離開卻拉不下臉來叫住她,只因為那該死的面子。

甩甩頭,他想暫時把這些丟到一旁,解決企劃案之後再來處理。



漫步在熱鬧的商店街,白蓮卻絲毫感受不到他們的熱情,在她腦中只有他大吼的時刻出現的那個,無比陌生的他。但是她也想不透今天的自己為什麼會就這樣軟弱的跑了出來。如果是平時的她,絕對會理直氣壯的和他大吵一架。因為她的倔強。

到兩人常去的日本料理店,白蓮點了一份炒烏龍麵,然後帶著它往她的小學走去。在小學建築的後方,那片草皮,她坐了下來,把臉埋到雙膝之間。

他會不會覺得我煩了?我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思及此,她的淚水又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白蓮,妳真沒用。哭能解決問題嗎?哭只會更惹人厭,只會讓他覺得更煩而已。

明明拚命的這樣告訴自己了,但她的淚卻越掉越兇,像是潰了堤一般。

原來她害怕,害怕失去他。



「該死的。」姚鈺把筆用力往地上丟,用手按住額頭。

從白蓮走出去的那一刻開始,他完全沒有辦法靜下心來修企劃書。她受傷的眼神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刺痛著他。他知道她比自己更痛。

姚鈺你這渾球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好事?是誰准你這樣對待她的?

還有他也擔心著她今天的反常。平常的她是不可能什麼也不做就這樣離開的。

他完完全全後悔了。

他後悔兇了她,後悔沒有在當下立刻攔住她、向她道歉。

更糟糕的是他竟然現在才開始擔心。她出去的時間早就超過吃一頓飯的時間了,卻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他氣自己的遲鈍,氣自己沒有早點想到所有可能性,氣自己這麼晚才意識到自己該追出去。她會去哪裡?他該從哪裡找起?這些問題全部縈繞在他腦中,他覺得自己已經焦急到快要發瘋了。

要是出了什麼事,他絕對沒辦法原諒自己。

抓了鑰匙,他邁步奔跑。跑過他們倆總是並肩走過的路口,跑到商店街,跑到她說要一起吃飯的店裡問了老闆娘。而老闆娘卻說白蓮什麼也沒吃,只帶了一份餐點就離開了。

可惡。這傢伙……

姚鈺知道她不但自己沒吃,還幫他買了他喜歡吃的。

但是她卻沒有回去。

她會去哪裡?

他越來越著急。現在如果能讓他選擇,他願意放棄一切,只要找到她。無論要付出多少代價。

他只要現在就找到她。

儘管知道她會接電話的機率微乎其微,姚鈺還是拿出手機,撥了白蓮的號碼。

電話在草地裡響起,她猶豫著該不該接電話。

我該接嗎?

拜託妳接電話。

你是不是很生氣?

我現在只想找到妳。

對姚鈺來說像是過了半個世紀那麼久,他幾乎就要掛掉電話時,白蓮接起了。

但是沉默。

明明她想在接起電話後向他道歉,告訴他自己有多需要他;明明他想在她接起電話後跟她說聲對不起,告訴她自己有多後悔遷怒於她,但是沉默。

他們兩個都沉默。

因為她的委屈在一瞬間都湧了上來,把話也給梗在喉頭了。而他,則是只想先聽到她的聲音,想確定她沒事。

然而,姚鈺知道自己應該先開口。

「蓮蓮,妳在哪裡。」他溫柔的問,但是抓著手機的手越握越緊,因為忐忑。

「我……」濃濃的鼻音傳入姚鈺耳中,他愈發心疼。「東西已經買好了。我在回家的路上,你等……」

「叮噹、叮噹──叮噹、叮噹──」

白蓮的話還沒說完,小學的鐘聲敲響。而她慌亂的用手捂住話筒,可是來不及了。鐘敲完之後,姚鈺只對她說了一句:「在那裡等我。」便掛了電話。

白蓮不安的收起手機,她更擔心了。

他明明已經要煩企劃案的事了,自己卻還騙他,還讓他得花時間出來找她。就算被他找到以後,他又大發雷霆一番,也是她該受的了。

為什麼她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只會給他找麻煩的累贅?

把頭埋進雙膝之中,她內心的煎熬卻無法就此消失。



過了一會兒,姚鈺已經跑到小學後方的草皮。他慢下腳步,看見遠方把自己縮成一團的白蓮。他緩緩走近,在她身後跪下,緊緊抱住她。

在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之下,白蓮的身子輕顫了一下。她沒有回過頭,因為怕自己會沒有勇氣說完。

「對不起,我……」

「噓……」姚鈺打斷了她。

他用自己的身子環抱住她,鼻子輕輕磨蹭著她的右頰,溫熱的氣息噴在她臉上,希望能藉此讓她安心,也闔上了雙眼享受著這一刻。

他總算找到她了。他總算又抱緊她了。不管說什麼,他都不會再輕易放開手了。

「對不起。是我不好。」他在她耳畔呢喃。「是我不該對妳發脾氣,明明不是妳的錯。妳是為了我好,但我竟然那樣對妳。」他輕嘆了口氣。「真的對不起。」他把白蓮的身子扳正面向自己,卻看見她的淚如雨下。

「沒事了。」他皺起眉頭,溫柔的替她拭去淚水。

她剛才甚至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失去他。可是此刻,她知道眼前的男人會永遠疼惜她、愛護她,所以她不再害怕了。她願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他。

她的手覆上姚鈺溫熱的大掌,傾身向前,蜻蜓點水般的吻了他。她一離開,姚鈺便迫不及待的湊上前,托住她的下顎,加深了那個吻。



                    我會盡全力守護妳脆弱的靈魂,因為是妳喚醒了我的深沉。──姚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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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wenty Fourth

「妳們怎麼會在這裡?」白蓮的故事才說完,裕凌正好拎著鑰匙走進客廳。

「我怕以漩一個人在家裡太孤單。而且她剛搬來,人生地不熟的,萬一找不到東西吃晚餐就不好了。」白蓮故意不正視裕凌,只是酸酸的說。

聞言,裕凌沉默了下來,以漩則是站出來打圓場。

「很晚了,妳們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呢。」她對她們微笑。

「是啊,蓮蓮姊,我們先走吧。」忻薇苦笑著,趕緊拉起白蓮,以免他們兩個直接在這裡衝突。或者該說是,避免白蓮直接對裕凌開砲。

因為她總是看不慣不愛惜女人的男人。

在一陣不情願的咕噥和拉扯之後,門關上了,而屋內也安靜了下來。

「你忙了一整天,早點休息吧。」以漩選擇打破這沉默。她想逃,想離開,所以開口。「我先上樓了。」

「等等。」

以漩在樓梯口停下腳步,垂下眼簾,沒有回過頭。她不知道他今天為什麼發脾氣,她以為他不想看到自己,所以急著離開。

那麼為什麼攔下她?

「吃過了嗎?」裕凌只能望著以漩的背影。

「嗯。」她說謊。

「工作,還習慣嗎?」

「嗯。」

為什麼不多說點話呢?就這麼討厭我嗎?連多說幾個字都不願意嗎?

裕凌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向來不擅長在冰冷的氣氛下延長話題。但是他不知道,她的話少是因為自己。

「早點睡吧。」他輕嘆,然後洩氣的坐進沙發。

她上樓了。逃離。留下以手肘撐住膝蓋,雙手緊按著額際的他,獨自一人,坐在客廳裡。



「陪我去一個訪談節目。」一下班,裕凌門也沒敲,直接踏進以漩的私人辦公室。

四大天王的秘書都擁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室,為了不讓打擾到四大天王,也比較不影響工作效率。

「現在嗎?」以漩從要先看過再交給裕凌的公文中抬起頭。

「對。以秘書的身分。」說著,裕凌動手收拾起以漩的隨身物品以及整理公文,擺到一旁。「工作明天再做。」

「可是……」

裕凌抬起頭來望進以漩的灰眸,這次他看見了無數的猶豫和不確定。

那天過後直到今天,他們兩個之間沒有劇烈的不愉快,卻也沒有那偶爾會曇花一現的溫柔與激情。就只是平淡,甚至是些許冷漠的互動。

她懷疑他忘記了那天的不快。

「走吧。」語畢,他輕拉起她纖細的腕,離開了辦公室。



「牧先生,請問你覺得能夠走到今天這麼成功的地步,最大的功臣是誰?」在攝影棚裡,主持人臉上掛著招牌的商業笑容,說出早就先跑過好幾次的台詞。

裕凌拉著以漩走出雷霆後,是老嚴開著車載他們過來的。他們兩坐在後坐時,依然只是沉默,平靜的沉默。

進了攝影棚後,只見主持人不停的丟出問題引導裕凌說些和自身相關的事。企業經營法則、未來最看好哪些企業、如何選用人才、雷霆最新的方向和以後的目標等等之類,而裕凌則是不厭其煩的一一回答。

這就是習慣生活在鎂光燈之下的人吧。她心想。

會不會有一天她也能如此自在的站在他身邊呢?在他們的悸動之初她曾經這麼想過。

真是奢求,現在想來。

會不會她終究能成為能夠匹配他的女人和他並肩走在一起呢?會不會每個人都對於他們的相愛投以羨慕的眼光呢?會不會、會不會、會不會……

太多的假設曾經飄過她的腦海,但那都是曾經。

「無庸置疑的是我的養父,也就是雷霆的董事長。」裕凌也報以微笑,但不是他在交際應酬時用的那種客套笑容,而是會讓一卡車的女人傾倒的迷人笑容。

「那麼不管未來董事長把繼承人的位置交給誰,四大天王都會依然尊敬並且愛護父親嗎?」

「當然。我們的感情或許能勝過有血緣的親人,絕對不會因為權位之爭而壞了關係。」

「那麼,雖然牧先生你現在才二十一歲,不過也差不多該到了談戀愛的年紀了吧。」主持人如此說是。聞言,以漩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只見裕凌還是泰然自若的聽著她的問題。「在你心中的理想對象,是什麼樣的女孩呢?」

她內心的騷動是因為她想起了那些,若有似無的那些,他們曾共同度過的那些。

「讓我陪著妳吧。」

甩甩頭,她說服自己停止腦袋的運轉。而這時,她聽見他的回答。

「我喜歡單純、沒有心機的女人。而且她獨立、堅強,不會像某些女人,過於依賴男人。」他的說法不像是在談條件,反而更像是在描述一個人。

此時,他熾熱的目光意有所指的投向她。

而主持人順著他的目光也看見了以漩,於是她便順水推舟的問:「請問場外那位就是符合牧先生的條件的人嗎?」

這句話讓以漩愣在原地。然而,裕凌卻巧妙的轉開話題。

「她是我的秘書。」他只這麼說,對於主持人的問題卻不否認也不承認。

但是對於經驗老到的主持人而言,這種手法還逃不過她的眼睛。

「所以,牧先生的秘書就是牧先生你喜歡的類型嘍?」她曖昧的問。

裕凌先是微笑,然後道:「很快你們就會知道答案了。」

「呵呵!牧先生果真是商業人才,吊我們的胃口呢。」主持人眼看訪談的時間就要結束了,便開始作結。「那麼,我們都會期待牧先生的答案的。」她又擺出招牌笑容。「牧先生,今天很謝謝你接受我們的專訪。」

「哪裡。」

走出攝影棚,走出鎂光燈,裕凌的笑容收斂了。他只是輕聲對以漩說:「走吧。」

此刻的他們是並肩走在一起了,但是地位卻不對等。



「下雨了。」接近門口時,以漩喃喃的道。

裕凌只看了一眼那烏黑的天空,便拿出手機。「老嚴,麻煩你把車開到電視台大門口。」

不到兩分鐘,老嚴把車停在門口,然後跑上階梯,把車上僅有的兩支傘遞到裕凌面前。「牧先生,你和柳小姐撐著吧。」

「不了,老嚴。一支給你,我們兩個用一支就行了。你可別淋濕了,會感冒的。」裕凌邊說邊接過傘,把它張了開來。

「我去幫你們開門。」老嚴也撐開傘,趕緊往車子跑去。

下一刻,裕凌溫柔的摟住以漩的肩,把她拉向自己,體貼的為她撐著傘。然而,這樣的舉動不但沒有讓她感到溫暖,反而她垂下了長睫。

為什麼?

她永遠都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明明前幾天才對她大發脾氣,甚至盡可能避開與她互動,可是為什麼現在又這麼做了?

沒辦法摸透。總是如此。



「以漩?」

去過電視台後,隔天下午裕凌打了電話要以漩泡兩杯咖啡送進他辦公室,說是某公司的老闆要來談合作的事。而當以漩端著咖啡盤踏進辦公室時,坐在沙發上已過中年的男子欣喜的站了起來。

「顏老闆。」以漩愣愣的喚出聲,隨後才漾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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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ain960627 於 2014-8-12 10:36 PM 編輯

The Twenty Fifth

「以漩?」

「顏老闆。」以漩愣愣的喚出聲,隨後漾開笑容。

一旁的裕凌只能怔怔的站在原地。他完全不了解眼前的兩個人怎麼會有交集。

「以漩啊,妳在這工作嗎?」顏老闆和藹的握住以漩的手,拉著她坐了下來。

「是。我是牧先生的秘書。」說著,她禮貌的望向裕凌。

「原來顏老闆和以漩認識。」回過神來,裕凌也禮貌的報以微笑,並且在他們對面坐了下來。

「是啊!以漩是個很有潛力的孩子,如果待在雷霆的話一定能發展的很好。你說是吧,牧先生?」顏老闆對裕凌笑了笑,繼續道:「看在以漩的面子上,這次的合作我願意配合你們開的條件。」

聽見這話,兩人都愣了愣,卻是各有所思。

他的心裡頭有個什麼,因為他們的交情。她則是尷尬於顏老闆的話,怕他因為自己無意卻幾乎喧賓奪主的情形而不悅。但裕凌卻不失專業的立刻掛起笑容。「謝謝你,顏老闆。不過我們還是會給你該有的利潤。以漩,去把我桌上的企劃案拿過來。」

「好。」以漩明白他的用意,於是她把企劃案交到顏老闆手上後,便回過身在裕凌身旁的位子坐下。畢竟談合作也是有賓主之分的。

「那麼,這次的合作……」



「我相信我們這次的合作一定會很愉快。」尾末,顏老闆把手伸向裕凌。

「是。」他也伸出手,禮貌的微笑。

「以漩,妳在這裡可要好好做啊!」顏老闆慈祥的笑了笑,然後輕輕擁抱以漩。

「我會的。謝謝你。」以漩安心的闔上眼。

這是這陣子以來的第一次。第一次她能放心的做自己;第一次她不必戴著面具;第一次她感受到家人的溫暖。他之於她如同就住在隔壁的鄰居大叔一般。

「那麼我先告辭了。」鬆開手,顏老闆點頭示意。

「慢走。」

待顏老闆走遠之後,裕凌再次垮下了臉,鎖緊眉心。他走回自己的位子上。以漩還未察覺他的異狀,她正收拾好了,端起茶盤準備離開。

這樣的舉動又惹惱了他。

她都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眼見她就要走出他的視線,他果然還是認輸了似的喚住她。

「以漩。」

「嗯?」她回過頭。

「把盤子放下,過來。」

他的語句裡沒有情緒。而這種漠然總是她最害怕的。面對他,她總是忐忑,因為捉摸不定。

她才剛走到他的辦公椅旁,就被他一把扯進懷中。

「以漩……」她自驚嚇中睜開眼,就感覺到裕凌溫熱的鼻息噴在她頸間。

「你……」

「噓。」

隨即,他從她身後開始輕囓著她的耳垂。這個動作讓以漩輕顫了一下。而後他立刻覆上她的唇,他懷念已久的唇。在一個纏綿的吻之後,他游移到了她的頸。這一切都來的太快,讓以漩毫無招架之力。他吻過一吋又一吋,像是想吻遍她整張細緻的臉蛋。

「在我之前,」裕凌的嘴擦過以漩的下顎,他喘息著。「妳到底認識了多少男人?」

明知道顏老闆和以漩的年齡之差;明知道他們兩個之間沒有絲毫可能性;明明清楚的看見他們就像是父女一樣,但是他卻還是莫名的不滿。

想占有。

「我……」為什麼在意?

裕凌停下動作,好讓以漩能回答他的問題。

此刻,毫無防備的黑潭在幾乎零距離的狀況之下望進了她的灰眸。

她是不是不想讓他看透呢?否則他為什麼總是只看見朦朧呢?

「他們都把我當成女兒,會告訴我一些企管相關知識而已。」她輕喘著,雙手貼在裕凌結實的胸膛上。「他們都希望我有更好的出路。」

他先是凝視著她,然後再次烙下一個深深的吻。

「告訴我。」放開她,他在她耳畔低語。「妳以前,究竟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沒什麼好說的。」

「告訴我。」



「那,我們先回去嘍。」站起身,白蓮和姚鈺給以漩一個安慰的微笑。

「嗯。路上小心,謝謝你們。」

語畢,他們倆轉身離開。

從那天之後一直到現在,以漩下班後都一個人待在家裡。裕凌總是在公司忙到凌晨才回來,卻總是還沒天亮就出門。這一切不禁讓她懷疑那天的發生的事只是場夢。

可是他的觸撫明明是如此真實。她還記得他的唇擦過她的下顎和頸間時的顫慄,她還記得他毫無防備的黑色雙眸。她都還記得。

可是現在呢?殘酷的事實是否要再次證明是她多想了。

可是後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她原本以為他們兩個可以一起替他慶祝,就像一般的情侶一樣,就算只是吃個飯也好。她現在才意識到,自己怎麼敢這樣奢求?怎麼敢?

以漩拿起那已經放在桌上三天的精巧的小盒子,愣愣的凝視著。裡頭是她三天前回家時在櫥窗裡意外看見的項鍊。當時她只覺得它一定很適合他,便什麼也沒有多想就買了下來,要當作他的生日禮物。

可是現在看來,大概送不出去了吧。



「我們覺得有必要告訴妳茜馨的事。」方才在客廳時,白蓮和姚鈺對她說。

「他現在這樣對妳一定和這件事有很大的關係。」

「他原本已經不打算相信任何女人了。」

「他痛恨被欺騙,因為她。」

「曾經我們真的以為他對妳不一樣。因為那段時間他對妳是真的很不一樣。我們以為他就要把自己從牢籠中解放出來了;我們以為妳打開了他心底的那個結。可是……我不知道。也許一切都只是我以為。」

「我真的不知道現在的他到底,是不是愛著妳的。」

「我很擔心他根本還沒忘記茜馨,我很擔心妳只是他想投映出些什麼的工具。」

「因為不知道了。在那以後,我覺得我不認識他了。」


她苦笑了一下,然後搖搖頭,關上燈。

連他們都不知道了,妳竟然想找出答案。

柳以漩,妳太天真了。

太天真了。




望著電視上露出笑容的他,以漩的長睫垂了下來。

今天是假日,但四大天王和白蓮都出席了商界龍頭替裕凌舉辦的生日宴會,也開放媒體進入。而此時映在她眼底的是,他們五個就像親人一樣在宴會露面,而且笑的開懷。

湧上她心頭的,是羨慕還是落寞?

她想見他,很想見他。

明明那天聽了那麼多姚鈺和白蓮說的話,卻還是死不了心。她當然知道自己很傻,可是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心。她就是想見他。

拿出手機,她撥號。「老嚴,現在可以帶我到裕凌那裡去嗎?」

「可是柳小姐,牧先生說今天如果沒有重要的事不要過去會場找他。」

明知道老嚴的為難,她卻還是說了,脫口而出的說了:「那我自己坐計程車過去。」

「不不不!牧先生交代過千萬不能讓柳小姐妳搭計程車,我載妳過去就是了。我大概十分鐘後會到。」

「謝謝。」

掛上電話,她覺得自己好差勁。

可是真的好想見他。現在真的好想見他。



會場內部的華麗和燈火通明是從建築物的外觀完全看不出來的。以漩踏進會場,在角落站定,目光開始搜尋。

就算只是遠遠看著他也好,她只是想見他。

「以漩姊?」以漩的身後傳來熟悉的女聲。她回過頭,看見忻薇正驚訝又慌張的望著自己。

以漩想開口,忻薇卻搶在她之前說道:「妳怎麼會在這裡?妳怎麼跑來的?哥不是說了不要妳過來嗎?要是被他看到就完蛋了,快點,快點叫老嚴載妳回去!」她劈里啪啦的說完這一大串,神情滿是倉皇。

然而以漩卻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

他不要我來。

他……就這麼不想看見我嗎?

以漩苦笑,正準備轉身離開時,才抬起頭視線就對上了在幾道人牆之外的他。而她則是清清楚楚的看見他從原先的官方微笑瞬間冷下臉,快步往自己的方向走來。

「完了。」忻薇在一旁喃喃的道。而這時裕凌已經來到她們面前。

「妳為什麼在這裡?」他語調平板的問。

「哥,不要這樣……」忻薇讓自己稍微擋在兩人之間。

「跟我來。」打斷忻薇,他粗魯的拉住以漩的手腕往會場外走。而原先被握在以漩手中的小盒子就這麼掉在地上。

忻薇拾起盒子,打開來看。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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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ain960627 於 2014-8-16 10:15 PM 編輯

The Twenty Sixth

「妳來這裡做什麼?我不是說過沒事不要來找我嗎?」裕凌板起臉問。

他把以漩帶到會場外的長廊。在那裡,老嚴一臉擔憂的望著他們。

抬起頭,灰眸映入他深邃的黑玉之中,立刻盈滿了淚水。

「妳……」看見以漩楚楚可憐的模樣,裕凌結起眉心。

「對不起。」

他的態度過於明確,明確地,傷人。並且也證實了方才在會場裡,她的想法。

他不想見到她。

那麼,想見他這種話,她又怎麼說的出口呢?

思及此,以漩不禁失笑。撇過頭,她的淚才不甘心的落地。

「對不起。」她又說,並且哽咽。而這次,只剩下話語遺留在原地。

她纖弱的背影漸漸縮小,但他卻沒有抬起頭來。

裕凌深吸了口氣,邁步回到會場。他打算回到那群董事之間把事情處理完。他才剛走進會場,就被忻薇拉住了手。

「哥,」忻薇的語氣放軟,流露出她的不捨。「這是剛才以漩姊掉的。」說著,她把那只精巧的小盒子交到裕凌手中。「我覺得是要給你的。」

他打開盒蓋,看見裡頭精緻的項鍊,旋即,又一語不發的闔上蓋子,臉色難看。

忻薇多麼希望裕凌臉上的表情是,痛苦與後悔。可是她不知道。再也沒有人認識她哥哥了,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太混亂。



「柳小姐!」從剛才離開會場大門口後,老嚴就一直跟在以漩身後。

「老嚴,你回去休息吧。」她停下腳步,勉強對他笑了笑。

「這可不行,天色暗下來了,妳一個人在外面很危險。」

沉默了一會兒,以漩才緩緩開口:「是裕凌要你看著我嗎?」她的長睫垂了下來。

「不。我只是擔心妳的安全。」

她欣慰的笑了。「謝謝你。」說著,她在石板階梯上坐了下來。

「柳小姐,妳不回去嗎?也許牧先生等等就會回家了。」老嚴站在石階旁問道。

「老嚴,」以漩望著夜空。「你能陪我坐著嗎?」

聞言,老嚴倒也沒再多說些什麼,只是在以漩身旁的石階坐下。

「真不知道我哪來的勇氣……」她苦笑。「這次竟然就這麼跑掉了。他大概會大發雷霆吧。搞不好連會場裡的那些公司高層都會遭殃了呢,畢竟我從來沒有做過這種違抗他的事啊。真是可憐呢,明明什麼都沒做卻還要被罵。而這一切都是我害的吧都是我的錯吧……」

老嚴靜靜的聽著,慈祥的把手輕搭在以漩肩上,就這麼打斷了她宣洩式的語言。大量的、沒有邏輯可循的語言,明明是她想拿來掩飾自己的盾牌,卻如此輕易就被拆解掉了。

「可是我真的只是很想見他……」她掩面,啜泣。「我也想幫他過生日,我也想平平凡凡的談愛,可是為什麼我們的關係會是這樣?」

最終,她痛哭失聲。

「沒事了。」老嚴輕輕的拍著以漩的背,像在哄小孩子一樣。

「沒事了。」



以漩的情緒才剛平復,就來了電話。看了來電顯示,她選擇忽略。

第二通打來,老嚴開口了:「怎麼不接?是牧先生吧。」他和藹的笑著。

低下頭,以漩心虛的不願承認。她是不敢接他的電話,還是其實自己的心底也生氣著,氣著他的冷漠和不關心?

可是最後,她依然屈服。或許她終究還是沒有勇氣真正的對他置之不理。

接起電話,卻兩頭都沉默。

也許是意識到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電話的那一頭先開口了。

「怎麼不說話。」他的語氣,是否缺了那麼點他應有的自信和把握?

「我不知道要……」

「妳在哪裡?我現在過去找妳。」這次,則多了分急切。

為什麼要這麼做?

明明不想見到我,明明應該大發脾氣,明明……

為什麼?為什麼要找我?


「我現在不想……」

話還沒說完,裕凌就從以漩眼前的轉角轉了出來,手裡還拿著手機。而就算在黑暗中,她還是能清楚看見他的神情。急迫與不安。

為什麼會有這種表情?

儘管不解,以漩還是慌張的站起身,後退了幾步。而看見了她的裕凌則像是鬆了口氣,提步向她走來。

「我們回去吧。」裕凌在她面前站定。

以漩撇開頭,把視線抽離。她又退後了幾步,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我晚一點自己回去。」她不願正視他,只是這麼說。

裕凌皺了皺眉,然後略為急切的問:「妳是在跟我賭氣嗎?」

他明知道此刻不該用聽來如此嚴厲的語調和她說話,但他就是不自覺的加重了情緒。

「我怎麼敢?」她苦笑,回過頭望進他的黑潭。深不見底。「我只是你花錢買下來的玩偶,我怎麼有資格跟你賭氣?當然沒有。」她的淚水又不自禁衝上眼眶,隨即,一湧而下。「可是我不懂!我不懂你到底希望我怎麼做,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買下我!如果我怎麼做你都不高興,婚約可以解除,錢我會想辦法還你。可是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我好累……真的好累……」

她哭著,努力說完了,然後,轉身跑開。

「柳小姐!」老嚴慌張的追上去。他知道裕凌會要他這麼做。

最後,只留下愣住的裕凌,被她犀利的言語凍結在原地。



不知道跑了多遠,以漩慢下腳步,直接蹲了下來,掩面啜泣。追在後頭的老嚴氣喘吁吁的停下來,好不容易才能開口說話。

「柳小姐,雖然牧先生交代我不能說,不過我還是覺得應該告訴妳。」

抬起被淚水滋潤過的雙眼,以漩望著老嚴。

「其實牧先生這幾天都在公司加班,為的就是把今天的工作量做完甚至超前,好回家和妳一起過他的生日。」老嚴的字句緩慢的輸進以漩的腦中,她空白的思緒才漸漸清晰。

「你說什麼……?」她難以置信的望著他,泫然欲泣。

老嚴點點頭。「他原本是打算宴會之後馬上回家的。」

愣了愣,以漩才開口:「對不起,老嚴。你先回去吧。」她起身,拭去臉上的淚痕和淚水。

「要回去了嗎?」他笑問。

「嗯。」

「快去吧。」

她給了老嚴一個微笑,然後,奔跑。

對不起。對不起我說了重話。對不起我什麼也沒問清楚。

可是其實,我還是想見你。


裕凌坐在石階上,雙手支撐著額際。夜晚的涼風拂過,帶起了他黑色的髮絲,讓他顯得那麼,無力。

停下腳步,以漩緩和著自己的呼吸。而聽聞腳步聲的他轉過頭來,看見了她,立刻站起身。

「對不起。」她心虛的低下頭,忐忑不安的握緊了拳。

「以漩。」一貫的迷人嗓音。可是這次,多了欣慰。

他緩緩走向她,彷彿對於她的出現依然無法相信。

「對不起。我不該……」以漩抬起頭,正視著他。然而,她的話才說到一半,便被他緊緊摟住。而她,接受了他的擁抱。她的手貼上他寬闊的背部,把臉埋進他結實的胸膛。

「謝謝妳的禮物。」



                 如果我看見了你的脆弱,是否能夠,多一次回眸。──柳以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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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ain960627 於 2014-8-16 10:23 PM 編輯

The Twenty Seventh

「以漩。」踏進她的辦公室,裕凌輕喚。

「什麼事?」以漩趕緊站起身。因為即使他們的關係非比尋常,她還是認為在公司裡該遵循應有的紀律和上下屬關係。

「晚上,有個慈善晚會。今天提早下班,我會過來找妳。」站在她面前,裕凌筆直的望進以漩的灰眸。

「我知道了。」以漩點了點頭。

「過來。」他突然低聲道。

雖然疑惑,但她還是繞過辦公桌走向他。而他只是在她額間輕輕烙下一吻,然後柔聲說道:「去忙吧。」



「不回家嗎?」在車上,以漩見裕凌沒有往住處開,便開口問了。

「不用。我帶妳去做該做的準備。」裕凌停頓了一下。「這次她們都會投降的。」他低聲說,眼底盡是得意。



「Jev。」領著以漩走進一間不是特別大服飾店,裕凌才踏進門便喚道。

「欸。」名為Jev的男人自牆後探出頭來。「裕凌!怎麼來了?」他慵懶的問。接著,他眼睛一亮,興奮的勾起嘴角盯著以漩瞧。

「身邊多了個美女啊。」

「廢話少說。」裕凌白了他一眼。「她就交給你了。」

「哦?那你希望我把她弄成什麼樣子?」Jev微笑。

「不要改變她。」

「知道了。」Jev無奈的笑了笑,然後禮貌的望向以漩。「請跟我來。」

以漩愣了愣,隨即被裕凌溫熱的掌心貼住了腰,輕輕向前推。「別緊張。他是我的專用設計師。」他在她耳邊低語。於是,以漩便提步跟著Jev往店的深處去了。

望著她的身影,裕凌輕嘆了口氣。

現在這樣就好了嗎?這樣是對的嗎?

牧裕凌,你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啊?你到底希望做些什麼?

你到底……


「裕凌。」Jev先從後頭走了出來。「所以她到底是?」

「未婚妻。」他簡答。

「哦?所以今天的晚會有頭條可以報嘍!」Jev輕笑,調侃著他。「她在著裝。我可是把我的私家珍藏毫無保留的奉獻給你了喔。」

裕凌才轉頭想問他是什麼樣的珍藏,就看見以漩怯怯的自牆後探出頭來。

「好了嗎?」裕凌微笑著問。

她微微低下頭,一層紅暈染上雙頰。Jev走向她,然後優雅的伸出手。「來吧。」於是她才總算把手搭上Jev,緩緩走了出來。

下一個瞬間讓裕凌偋住了呼吸。

藍黑色的長禮服襯托出以漩白皙的肌膚,卻絲毫不顯蒼白。禮服的特殊材質如星點般閃耀,使她更顯華美。上半身接近一字的斜削領口正好露出她美好的肩頸曲線以及誘人的鎖骨。她的長髮被盤高,然後向右半邊自然垂下。Jev領著她走到裕凌跟前。此時,她臉上的紅暈已經消退。

他的黑眸筆直望進她的雙眼,眼神比平時柔和了許多。他們倆的視線就這麼交會著,好一會兒誰也沒有移開。最後是裕凌先撇過頭。他似乎在試著調整自己的呼吸。

「Jev。這件多少,我買了。」

聞言,Jev和以漩都驚訝的看著裕凌。

「裕凌,用不著買下來吧,我……」以漩的話才說到一半,便被裕凌溫暖的掌心包覆住雙手,像是在叫她不要擔心。

在一旁的Jev則是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狡猾的笑著。

「裕凌,我的設計可是無價之寶。不過看在我們的交情上,就送給你吧。」

「不。該給你的絕對不會少。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裕凌堅定的說。

「也是。那好吧,算你兩百就好了。」Jev攤攤手。

「沒問題。」說著,裕凌自西裝內側口袋掏出支票開始書寫。

接過支票,Jev滿足的笑著說道:「好了,快去吧。讓那些霸王花瞧瞧什麼才叫真正的美。」



下了車,裕凌保護似的環住以漩的腰,領著她走向燈火通明的大廳。他們才一進門,便引來陣陣讚嘆。許多人盯著從未謀面的她,訝異的說不出話。這陣騷動當然也引來許多男士的注意。當那些視線全向著這來,裕凌摟著以漩的那隻手加重了力道,讓她更靠近自己。

真是矛盾。

他要其他女人在看見她的清新脫俗後自慚形穢,卻又不希望她的嬌豔動人暴露於其他男人的目光之下。

此刻的以漩雖然緊張,卻將裕凌替她安排的禮儀課程裡的所學,發揮的淋漓盡致。她對著眼前的人們微笑,即使是鎂光燈也無阻。裕凌趁勢拉著以漩面向鏡頭,臉上溢滿了燦爛的笑容。

「請容我向各位介紹,這是我的未婚妻,柳以漩。」

此話一出,現場更是一陣喧嘩。有人驚嘆,有人惋惜──驚嘆如此登對的佳偶;惋惜自己失去的機會。而以漩更是瞪大了雙眼望著他。

記者還來不及多問,一對母女便迎面而來。識相的人稍稍欠身,讓出了條窄道。畢竟珠寶商的資金是人人都需要的。裕凌認出她們是國內知名珠寶商的夫人和女兒,於是他掛起了專業且迷人的笑容。「夫人。」

「牧先生。」婦人對他報以微笑。「寧兒,快打招呼。」

「牧先生你好。」被喚作寧兒的女孩才對上裕凌的雙眼,就紅了雙頰。

她們母女倆沒有身穿多麼華麗的服裝,卻都配戴了足以顯示出身分的珠寶。

「恕我先失陪。」以漩點了點頭,禮貌的欲迴避,卻被裕凌拉住了手。

「妳可以嗎?」他的眼神溫柔。

「沒事。」她輕輕扳開他溫熱的掌,然後走進人群。

她必須靜一靜。

她覺得今晚的自己,就像置身於奇蹟。他先是為她買下了這套衣服,現在又當眾宣布他們訂婚的消息──儘管事實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美。但是這一切已經足以讓她心煩意亂。

內心起伏不定的她,卻還是踩著優雅而自信的步伐。然而她的腳步在一群西裝筆挺的男人跟前停了下來。

「牧先生,不是我在誇,但是最近珠寶的行情越來越好。多數人開始追求更高一等的品味,以及生活的樂趣……」婦人滔滔不絕的說著,而裕凌的目光卻已經飄到以漩身上。他看見她的手被男人輕輕持起,然後在上面輕啄了一下;他看見她的臉上依然掛著,她學習到的禮貌微笑。

儘管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裕凌卻不得不和旁人一樣讚嘆,此刻的她實在很美。身著禮服的她簡直有如天仙下凡。她的一舉一動是如此優雅,簡直是天生的貴族。

她應該要有這種命的。

「牧先生,我希望等會兒,你能帶著我們家寧兒開舞。」聽見這話,裕凌才回過神來。他不是不知道這女人在打什麼如意算盤。

她想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他,然後他們就能錢上加錢,珠寶行銷也能納入雷霆的企業分支中。事業愈發橫行無阻,人財兩得。

就在裕凌打算禮貌的回絕時,婦人又開口。

「還有我想冒昧請教牧先生一個問題。」婦人為難的笑著,在他眼底卻盡是虛偽。「你說剛才那位柳小姐是你的未婚妻,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笑了笑,裕凌才回答:「當然不是。也許哪天我換秘書的時候就會換掉了吧。」

「柳小姐。」婦人突然笑容滿面的朝著裕凌身後熱情呼喚。

聞言,裕凌像是被凍結了一般。

「柳小姐,一起過來聊啊。」

「不了。我想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想再去別的地方看看。」以漩臉上依然掛著微笑。她對寧兒點頭示意,便轉身離開。

裕凌望著以漩逐漸縮小的背影,他想開口說些什麼,他想告訴她不是那樣的,卻彷彿所有話都梗在喉頭;他想移動腳步追上去,卻有如被釘在原地,怎麼也踏不出第一步。心底那抹不祥的預感正以驚人的速度增長。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卻發現她的步伐只朝著一個方向──大門。

就在警衛替她打開門的那一瞬間,他看見她用雙手捂住了臉。

接著,門關上了。



                          以為是保護,最終卻都成了傷害。──牧裕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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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ain960627 於 2014-8-16 10:30 PM 編輯

The Twenty Eighth

「該死的。」裕凌低咒了一聲,丟下了在他身後呼喊著的母女;丟下了和各公司高層的合作可能;丟下了一切,只是往門口跑。

因為是他又一次傷害了她。

當裕凌艱難的擠過無數的人牆,來到門口時,只看見以漩正準備坐上計程車,而他邁開步伐拉住了她的手腕。

以漩回過頭來,一看見是裕凌,便用力拉扯,想抽出自己的手。

「留下來。」裕凌的眉心緊蹙,他慌張的不知道此刻該說什麼才能留住她。「宴會還沒結束。」

而他的話語就這樣撞擊著她的心。

要她留下來,竟只是為了宴會需要女伴嗎?她對他的價值僅止於此嗎?

為什麼要在羞辱我之後留住我?這只會讓我更加無地自容。

「以漩,妳聽到的不是事實。」意識到自己的用詞錯誤,裕凌趕緊又說。

「放開我!」她猛然使勁,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隨即坐進計程車。而計程車就這麼以驚人的速度呼嘯而去。

先是愣了愣,接著裕凌匆忙的跑進停車場。他毫不猶豫的坐進駕駛座,然後熟練的把車子倒了出來,加速追上計程車。

他們在夜晚的路上飛馳,因為以漩在上車時只交代了一句「麻煩你開快一點」。而裕凌則是迫切的想要攔下她。不只是因為想向她解釋,更是因為從她搭上計程車的那一刻起,他的腦中就不斷浮現出那揮之不去的,好不容易才熬過來的惡夢。



「茜馨,妳現在不想見到我沒關係,但是妳叫司機開慢一點,這樣很危險!」男人邊開車邊緊張的對著手機說道。

「……」

「茜馨,拜託妳。要打我罵我都沒關係,只要妳先停下來。」

「嘰──」

男人前方的車輛就這麼撞上了闖紅燈的貨車。


「茜馨,快醒來啊……」

「茜馨,只要妳醒過來,我以後都聽妳的、不會再讓妳生氣或者傷心難過了。所以,快醒來好不好?」


「茜馨,幸好妳沒事、幸好妳沒事……」


裕凌甩甩頭,試圖趕走惱人的回憶。而這時,他們已經來到Fascination附近了。前方的計程車轉了個彎,平順的駛進Fascination的停車場。因為以漩在車上已經事先打了電話請玥沛幫她打開停車場的門。

然而兩車之間的安全距離卻也成了他們兩之間的距離。裕凌的車被保全攔了下來。

顧不得處理車子,他打開了門,直接往Fascination的門口奔去。然而,當他穿越接待廳準備向專屬休息室去,卻因為擋在面前的玥沛而止步。

「牧先生。」她皺著眉望著他。

「玥沛。」裕凌有些心虛的低下了頭,但隨即,他的眼神堅定。「我要找以漩。」

玥沛凝望著他的雙眼好一會兒,才轉開視線,淡淡的道:「以漩說她想一個人靜一靜。」

「玥沛,拜託妳。」他如鷹般漆黑的雙眸筆直望進她的眼。

「為什麼呢,裕凌?」玥沛失望的搖了搖頭,卻還是轉過身,領著他往深處走。



明明晚會前,甚至是昨晚的一切,都幾乎讓她以為他已不再心存芥蒂了。

可是現在。

現在。

「也許哪天我換秘書的時候就會換掉了吧。」

這句話不斷衝擊著她的腦海,和內心;這句話摧毀了她所有的希望和以為;這句話讓她總算看清了自己有多可悲。她竟然直到現在才能說服自己不再做白日夢。

我到底在想什麼?

他明明從一開始就挑明了說的,我是他用錢買回來的。他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心情好的時候對我好,送我點什麼;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是他的發洩工具。

是這樣的嗎?原來,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我在他心裡一點地位也沒有,是嗎?


思及此,她搖頭苦笑。

以漩已經褪下了那身禮服,把它整齊的裝進盒子裡。

那件禮服對她來說多像灰姑娘的玻璃鞋。穿上它的時候,她感覺自己被呵護、被疼愛,她以為自己脫離了惡夢,能夠就這麼生活下去。但,畢竟此刻的真實,才是現實。褪下了禮服的她,又再次變回什麼都不剩的灰姑娘。

多諷刺。

灰姑娘至少還知道過了午夜十二點,她的美夢就會消失。但她呢?她總是沒法抑制自己奢求著美夢成真的那一天。

「以漩。」玥沛輕柔的聲音把她從思緒中喚回。

「怎麼了?」以漩只是在房間內輕輕抬起頭,身子依然捲曲著。

「裕凌來了。」

聞言,以漩不自覺的顫了一下。

他怎麼就這麼追上來了呢?又丟下晚會不管了嗎?她就這麼重要嗎?

不。他只是不想失去這具傀儡而已吧。

佇立於玥沛身旁的裕凌見門內沒有絲毫回應,身側的手不禁握緊了拳。

「讓我跟她說吧。」他對著玥沛道。

雖然猶豫,玥沛卻還是轉身離開了。留下這窒悶的空氣以及,隔著一扇門,各有所思的兩人。

「以漩,開門。」裕凌只是低聲說著。

如果可以,她打算就這麼在這裡躲上一輩子。所以她沉默,她只是沉默。

就算要她面對,也不會是現在。

但是這樣的情況對裕凌來說,簡直是火上加油。對於她搭計程車這件事,他已經滿腔怒火了,再加上焦急、還有,對比之下她的沉寂。

一定要逼我說這種話是嗎。

「妳應該知道我會說什麼。」他停頓,然後接著說:「所以不要逼我。」

在房間內的以漩聽見這席話,心又涼了半截。她先是仰頭,阻止淚水再次不受控制的落下,然後搖晃著站起身,走到門口時,右手在門把上方顫抖著,最後,卻還是屈服。

她總是只能屈服。

門被緩緩拉開,而以漩則是向後退了幾步。因為她已經看見他臉上的不悅。

「為什麼搭計程車。」這是他的第一句話。而他的聲音則低沉的令人害怕。

然而她只是無語的低著頭,不願意正視他。

「我問妳為什麼搭計程車!」裕凌咆哮。「妳不知道很危險嗎!茜馨就是因為搭計程車差點丟了命!」他的憤怒與著急同時爆發,便口不擇言。

這一吼的確嚇著了以漩。而他的言語,也給了她足夠的理由怔在原地。

這種時候,從他口中說出來的,還是那個女人。

於是她忿然抬起頭,如他所願的和他對視。「不要把我當成茜馨!」她也對著他大吼。「我想搭車就搭車,你管不著。」

裕凌的臉瞬間垮了下來。他一個箭步上前,攬住以漩的後頸。

「我就讓妳知道我管不管的著。」他說。隨即,他的另一隻手環住她的腰,把她壓向自己,然後霸道的封住她的唇。

以漩的雙手抵在他胸前,她使盡力氣想推開他,卻被他摟的更緊。她被他的吻折磨的全身無力,又被他的雙臂環繞住,只能緊緊貼著他。直到她快要喘不過氣,他的唇才離開。而不知何時,她的雙頰上已經佈滿了淚痕。

「為什麼哭?被我吻有那麼糟嗎?」裕凌的眉心緊蹙。

她卻只是別開臉。裕凌難堪的在原地站了幾秒,便拉起她的手往門口走去。

是因為她想起來了。

只要那五千萬沒有還清,她就沒有權力自己做決定。

她想起來了。

被買下了。

「明天開始,妳待在家裡不准出門。」

被買下了。



「裕凌,我覺得這個計畫再做細節的調整就可以實行了。你覺得呢?」

「……」

「裕凌。」

「什麼?」

在姚鈺的辦公室裡,所有人都關切的望著裕凌。

「我說,這份企劃案應該可行。」月昊皺著眉頭重複了一次,然後伸手拍了拍早已擺在裕凌面前的資料。

「喔。」他概略的翻了幾頁,只是愣愣的答道:「好。就這麼辦吧。」

「哥,你怎麼了?有心事嗎?」忻薇的小臉上寫滿了擔憂。

聞言,裕凌的眼神黯淡了下來,卻沒答話。

「跟以漩吵架了吧。」姚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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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ain960627 於 2014-8-16 10:43 PM 編輯

The Twenty Ninth

「跟以漩吵架了吧。」姚鈺這麼問道。

此話一出,辦公室內的空氣瞬間凍結。凝重,讓每個人都只是無奈。

「所以她才一直沒有來上班是嗎。」月昊輕描淡寫的問。

裕凌的眼神胡亂打在地上,過了一會兒才說:「是我叫她不要來的。」

「哥……」

從那天到現在已經過了將近兩個星期。他每天都早出晚歸,也不曾關心她是否吃飽了、是否睡的好,甚至連話都不曾跟她說。因為每天晚上回到家時,她都已經睡了。房門深鎖。雖然他有鑰匙,但他卻也不打算去開。

僵持。

「別說了。討論企劃案吧。」裕凌搖搖頭,趕走惱人的思緒。

他們三人沉默了半晌,忻薇才又從包包裡拿出三份企劃書。「這些也一起討論吧。」

「忻薇,妳都沒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嗎?妳哪來那麼多時間寫企劃案?」月昊不解的問。

「哈哈!人家最近很有靈感囉。」她心虛的笑了笑。

而姚鈺則是沉默。

「忻薇。」裕凌低聲喚道。

她縮瑟了一下,才不情願的嘟起嘴。「好啦。這些都是以漩姊寫的,她叫我不要告訴你們的。」說完,忻薇又轉向裕凌。「哥……你不要再跟她生氣了好不好?你讓她來上班好不好?她整天待在家裡,閒不下來就一直寫一直寫,都沒有休息。這樣下去身體會搞壞的。」她擔憂的說道。

如果照忻薇說的,這兩個星期以來的企劃案都是以漩一個人完成的,他知道她要花多少精神和時間在這上面,沒有休息也是可想而知的事了。

而他竟然到現在才發現。

他怎麼會笨到沒有想到,她不可能閒來無事像個貴婦一樣在家裡待著。這麼大的工作量一定早就讓她累壞了,可她卻還是堅持著不願停止。這就是她的倔強啊。

他應該要知道的。

「忻薇……」裕凌築起的高牆一下子全數倒塌,他有氣無力的輕喚著。「中午吃飯的時候,幫我約以漩出來好嗎?」



「Jev,什麼事這麼急?」裕凌一踏進那素雅的店面便問。

一個多禮拜前,也就是晚會隔幾天,裕凌接到Jev的電話,要他最好馬上過來店裡一趟,於是他放下手邊的工作,急急忙忙的趕來了。

Jev的眼底泛著無奈,他嘆了口氣,然後從工作桌底下拿出一個精美的黑盒子。裕凌望著Jev的無語,便伸出手接過盒子,隨後打開來,映入眼簾的物品讓他全身緊繃。

閃耀著的藍黑色禮服整齊的躺在盒子裡。

明明還是那麼耀眼,他卻覺得它失了光澤。

「為什麼……」裕凌喃喃的道。

「她今天早上拿來還的。」

「為什麼?它很適合妳。」

「因為它不屬於我。」她只是笑,淡淡的笑。「從來就不屬於我。」


不清楚裕凌的過去,覺得他一向只是在玩女人的Jev,那天在以漩的眼底看見了,真正深沉的悲傷。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明明傾洩著悲傷,卻還能淡然的女人。

「Jev,謝謝。」裕凌依然愣愣的望著禮服。「謝謝你告訴我。」

「因為已經悲傷到極限了啊。」



「喂?」以漩放下手邊的工作,接起手機。

她又在家裡寫企劃案了。桌上成堆的書籍和資料亂中有序的排列著,以便她隨時做為參考,這樣一來企劃案的進度就能夠更快、更快。

「以漩姊,中午一起吃飯好不好?」電話的那一頭,忻薇用甜甜的聲音問。

而以漩先是愣了愣,才垂下眼簾。「不了,你們去就好。」

「以漩姊,拜託啦……我今天好想跟妳一起吃午飯耶!」

「忻薇,我很謝謝妳對我這麼好,但是我還是待在家裡就好了。先這樣,我去忙囉。」不給忻薇反駁的機會,以漩掛上了電話。她輕嘆了一口氣,然後又翻開企劃案埋首其中。

電話的另一頭,擴音功能自動關閉。女人擔憂的望著男人,男人眼底閃爍的光黯淡了下來。



「叮咚──」門鈴響起,以漩趕緊闔上企劃案,下樓開門。

打開門,她看見忻薇站在門口。沒有平時熱情的擁抱,她只是淡淡的笑著,臉上似乎有些為難。在忻薇身後,以漩也看見了月昊。而姚鈺和白蓮則是站在階梯下往她的方向看。

「怎麼來了?」

「以漩姊,拜託,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啦……」忻薇嘟起嘴,勾住以漩的手臂。

「忻薇,我不是說了我不去嗎。」以漩無奈的搖搖頭。

「是哥哥答應的。」

她的話讓以漩怔在原地。

這話的言外之意就是,他們都知道自己和裕凌之間發生了什麼事。那些難堪的事,那些讓她感到無地自容的事。他們都知道了。

她現在多想逃走,多想就這麼逃走。可是怎麼行呢?她還有五千萬要還啊。

思及此,以漩不禁失笑。

「你們去就好。既然你們都知道了,說出來也不怕你們笑。我不希望因為我,破壞你們吃飯的氣氛。」她淺淺的笑了笑。但是那笑容,好苦。

沉默了半晌,裕凌自門旁走了出來,在以漩面前站定。

「一起去吧。」他低頭望著她,輕聲說道。

短暫的目光接觸後,以漩別開頭,過了好一會兒才答話。

「我知道了。」



時序已經來到了春末。涼風掠過,因為以漩低著頭而垂下的烏黑髮絲被拂起。看見這景象,讓裕凌憶起了他們剛認識時的種種。

這畫面是多麼相似,然而其餘的一切卻都陌生了。

都變的太複雜了。

太複雜。

「明天回來上班吧。」裕凌打破沉默。「別再寫企劃案了。妳的身體會受不了。」

以漩先是愣了愣,卻沒有正視他。「對不起。」

明明並肩走著,但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卻遙遠。

「以漩,那天我只是……」裕凌再次開口,卻欲言又止。

在裕凌停頓的時候,以漩搖了搖頭,不願意讓他說下去。裕凌皺了皺眉,轉而把從公司出來就一直提在手上的紙袋交到她手上。

「這東西屬於妳。」此時,他深邃的黑玉眼眸直視她。

以漩只是稍微把紙袋打開,就看見了裡頭的黑色盒子。她垂下長睫,苦笑著搖頭。

「不……」

「我說是妳的就是妳的。」不留給她拒絕的餘地,裕凌堅決卻溫柔的道。

她抬起頭,澄澈的灰眸對上了他的雙眼。那一刻,她看見他眼底流露的不捨與後悔。

她能這麼想嗎?

她能當作這是他們之間唯一奢侈的聯繫嗎?

「謝謝你。」

最後,她只這麼說。



「我說不准就是不准!」站在屋內的門口,男人低吼。

女人被男人嚇的怔在原地,不甘心的睜大了雙眼。

今天是周末假期。以漩才說想拿一份趕完的企劃案去給姚鈺,裕凌非但不准,還大發了脾氣,莫名的。

「阿鈺原本星期五就要的。我沒能寫完,所以今天拿去給他也是應該的啊。」以漩按耐住性子。她不想在宴會的事情那樣結束之後又跟他吵架。

「妳為什麼總是要往外跑?」裕凌不滿的問。

以漩皺了皺眉,放軟語氣。「你不要鬧小孩子脾氣好不好?」

不知為何,裕凌此刻就是異常的憤怒。對於她要去找姚鈺這件事。有必要在假日拿企劃案到別人家裡去嗎?明天到公司再給不行嗎?他要她待在這裡,就只是週休兩天,和他在一起,真的有這麼困難嗎?

思緒混亂,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說出來的總是辭不達意。於是脫口而出的是,再一次傷害。

「茜馨從來就不會這樣!」他對著她咆哮。

空氣凝結了好久,以漩才緩緩抬起頭望著裕凌。

她的眼前一片矇矓。

接著,她緩緩開口。「對不起我是個不理想的未婚妻,對不起我沒辦法像茜馨一樣達到你的期望,對不起我沒辦法像茜馨一樣總是讓你開心。」她的聲音顫抖著,一字一句卻,清晰。

留下這些話以及,呆愣在原地的他,以漩關上門。而企劃案就這麼靜置在鞋櫃上。

這瞬間,裕凌才意識到自己又做了什麼。

但是,都來不及了。

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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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hirtieth

以漩關上門後才用雙手捂住臉。她小跑步轉出巷子,就這麼在巷口的店面前蹲了下來,然後啜泣。

「茜馨從來不會這樣。」這句話有如困獸般被鎖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並且不安分的撞擊著她的心。

又是茜馨。

從他口中說出來的,總是茜馨。

也許她一輩子也沒辦法填補茜馨在他心中留下的空缺吧。其實趁現在早點看清現實也沒什麼不好。

可是越是想,她的淚掉的越兇。內心深處那份感情果然還是不能就這麼算了啊。



裕凌手足無措的走出屋子左右張望,不見以漩的身影,於是便失落的回到屋裡。

我到底在做什麼呢?

他自己也不懂,為什麼要在說了那麼糟糕的話之後,才為她失去的蹤影乾著急。為什麼就是不能在話說出口之前,先衡量可能造成的傷害再決定該不該說呢?為什麼只要一遇到跟她有關的事,他就沒法靜下心來呢?

此時,就這麼毫無預警的,大雨落了下來。連在屋內的裕凌都能聽見偌大的雨滴打在屋簷上、馬路上的聲音。

沒事的。她會照顧自己的,她會找地方躲雨。搞不好已經到姚鈺那裡去了。

沒事的。


儘管這麼說服自己,在他身側的手卻還是握緊了拳。



磅礡的雨勢已經持續了十來分鐘,卻遲遲不見以漩歸來,連通電話也沒有。望著窗外灑下的傾盆大雨,裕凌不禁焦急了起來。拿起手機,他撥出了號碼。

「喂?」電話的另一頭傳來熟悉的男聲。

「阿鈺,以漩有到你那裡去嗎?」裕凌邊說邊走向門口。

「以漩?」姚鈺的口氣完全透露出不解。「沒有啊。她來我這裡幹什麼?」

「所以她也沒有聯絡──」話才說到一半,裕凌便住了口。因為此時他已經走到門口的鞋櫃旁,看見方才以漩說要拿去給姚鈺的企劃案,就這麼靜靜的被擱在鞋櫃上。

「該死的。」裕凌低咒了一聲,抓起外套和鑰匙,掛上電話奪門而出。

他果然又再一次做出了可能令他後悔的事。

為什麼這麼晚才察覺呢?

別出事啊。



以漩在狹小的屋簷下行走,儘管那根本沒法阻擋偌大的雨珠打在她身上。她全身上下早已溼透。她兩眼無神的、漫無目的的向前走著,直到撞見了來人。

「對不起。」以漩略帶歉意的抬起頭,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以漩姊?」琉彤撐著一把鮮紅色的大傘,身後還跟了兩個保鑣。

「琉彤。」

「以漩姊,雨下這麼大,妳怎麼一個人在外面、也不撐傘?」琉彤用她那高頻率的聲音誇張的說著。

「沒事。我只是想出來走走,沒想到就下起雨來了。」以漩為難的笑了笑。

琉彤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麼。接著,她伸出手,向著以漩身側緊握著手機的手。「手機給我,我幫妳打給裕凌哥,叫他來帶妳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以漩的手縮瑟了一下,微微放到身後。

「沒關係嘛以漩姊,妳就不要跟我客氣了。」說著,琉彤身後的保鏢自動接過她手中的傘,幫他們兩人擋雨。琉彤則是上前一步,拉扯著以漩手中的手機。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以漩打算放手讓琉彤把手機拿走,以免手機不小心摔壞時,它就這麼從琉彤手中滑了出去。下一個瞬間,一部急速行駛的卡車駛過,前輪正好輾過手機。

以漩怔在原地,而琉彤則張大了嘴,眼底卻是笑,滿滿的笑。

「以漩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慌張的回過頭來。「我現在就和保鑣去開車過來載妳。在這裡等我!」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

「這給妳。」

「為什麼?手機的話我有。」

「用這支我找妳比較方便。」


自從他買下她後,他們兩個之間的聯繫都是用這隻手機。所以她把這隻手機帶出來了。是不是她內心深處其實還是盼著他來找她的呢?可是現在,他們的連結卻無力的躺在水窪裡,呈現一種慘不忍睹的型態。為什麼他們之間僅有的東西,會一個接著一個消失呢?

連屋簷的庇護也不要了,以漩直接走到馬路上,彎下身來撿拾散落的零件。



可惡。到底在哪裡。

裕凌開車在視線不明的大雨中尋找以漩的身影,卻絲毫沒有進展。他拿出手機撥號,卻也沒有接通。就在他開車的速度已經達到上限時,他倏地踩了煞車。遠方幾呎外,任憑雨水打落的纖細身影,竟是那麼熟悉。而此刻,卻又看似那麼脆弱、搖搖欲墜。

裕凌抓起傘,打開車門往人影的方向跑。

「以漩!」他喚著。

聽見他的聲音,以漩無力的轉過身。

確定是她,裕凌左手拿著傘,好讓她不要再這麼暴露在雨中,右手卻氣急敗壞的抓住了她的肩。「為什麼不接電話!」

抬起頭,灰眸盈滿了淚水,望進了他深不見底的黑玉之中,望得他揪心。

「壞掉了。」淚水沒有落下,她的話語很輕很輕。

她的反應和言語讓裕凌愣在原地。

他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像是失了神,而且寒了心。

還有她的那句話,莫名的讓他覺得,她不只是在說手機。

莫名的。有個什麼在拉扯著他的心。

「沒事了。」裕凌拋下傘,不顧自己會溼透,只是緊緊抱住了以漩。

「修不好了。」以漩在他懷中,只是搖著頭啜泣。此刻她才總算釋放,斗大的淚珠隨著雨水一同自她的雙頰滑落。

「會修好的、會修好的……」裕凌加重了手臂的力量,像是要把自身的溫暖傳遞給她,更像是要用盡全身的力氣保護她。

可是她不會知道啊。

她已經傷得沒有力氣多想了。現在多猜一分對她來說都是負荷。

「我們先回家,好不好?」裕凌把下顎抵在她頭頂,柔聲哄著。

以漩沒有答覆,只是默默的讓他摟著,然後帶上車,離開。



裕凌坐在床邊,柔和的眼神望著熟睡中的以漩。

他把她帶回來後,才發現她正在高燒。於是他便要她吃了藥然後休息,並且不斷幫她替換濕毛巾降溫。而此刻,她才真正安穩的進入夢鄉。

現在這樣是對的嗎?

這是我所希望的嗎?


他的掌心輕撫過她的頰,將一綹烏黑的髮絲順到她耳後。

他還是找不到答案。找不到他要的答案。



按著額際,以漩艱難的睜開眼。隨著光線的適應,進入眼中的是熟悉的米白色房間。她知道他把自己帶回來了。感受到手心的空虛,以漩隨即慌張的四下張望,卻看見一支全新的手機躺在床頭櫃上。和之前那支一模一樣。

她紊亂的思緒就這麼被平定了。竟是如此輕易。

以漩離開舒適的床。那上面是裕凌獨有的薄荷香。她走下樓,像廚房探頭,看見裕凌捲起了袖子,正在裡面煮粥。而她的視線就這麼停在他身上不願離開。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的另一面。

「以漩。」裕凌輕喚。他正好轉過身來拿碗,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以漩。「起來怎麼不叫我?」他放下手上的東西,輕推著她往外走。「妳在外面等,馬上就好了。」

為什麼?

以漩坐在餐桌上失了神。

這是真的嗎?不是我在作夢?

還是這又只是他的一時興起呢?她怎的就是摸不透他在想什麼呢?

「好了喔。」裕凌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稀飯,坐到以漩身旁。「趁熱吃,這樣對妳的身體比較好。」

然而以漩的反應只是,愣愣的轉過頭去望著裕凌。

「怎麼了?」他柔聲問,熾熱的黑瞳直視她的雙眼。

「沒什麼。」以漩急忙避開他的視線。

「要我餵妳?」裕凌語帶調侃的問,他的嘴角扯起一抹笑。

「不……」她才開口,裕凌已經一手拿起碗,一手用湯匙舀了稀飯吹涼。接著,他把湯匙遞到她面前。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以漩說著,伸出手想接過湯匙。

當她抬起頭對上裕凌的眸,她看見了他眼底那份不可違逆的執著。怔了怔,以漩認命的放下手,緩緩張開嘴,把已經放在她唇邊的稀飯吃了下去。那一瞬間,她望見他眼底滿意的弧度。

「我看看。」毫無預警的,裕凌放下手中的碗,手背輕貼上以漩的額。這舉動讓以漩緊張的釘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敢動。「嗯,燒退了。」

待裕凌的手離開了她的額際,她才為難的轉開身子。

不要這樣。

拜託不要這樣。


「以漩,怎麼了?還是不舒服嗎?」發現她的異樣,裕凌有些擔憂的問。

「沒什麼。你去上班吧,我自己來就好。」她沒有正視他的雙眼。

「我今天不進公司了,在家裡陪妳。」裕凌把她的肩膀扳正,使她面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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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hirty First

「我今天不進公司了,在家裡陪妳。」

「我自己可以的。」聽見裕凌的話,以漩有些慌張。畢竟對於他的寵愛或者是,任何一絲疼惜,都不是她能夠,甚至是應該習慣的東西。

察覺到以漩眼中的閃避,裕凌歛下眼。

是啊,她的逃避是理所當然的。自己的態度如此多變,他又如何能要求她適應自己的每一刻呢?就算他決定讓自己放鬆一天,順著自己的心走,以漩也不見得能從那戰戰兢兢的心態中被解放出來啊。

這他不是不知道,可是……

一直以來都迷惘著的自己,今天就是不對勁的,強烈的想要待在她身邊。因為昨天的她實在讓他太不安了。像是氣球一樣,只要一個不小心鬆了手,就會飄向無盡的天空。

抬起眼,裕凌再次望向不安的以漩。「讓我陪著妳吧。」

「讓我陪著妳吧。」

這句話讓她想起了當時的情景。左右無限延伸的翠綠草皮,波光粼粼的水面映照著晴朗無雲的藍天。最重要的是,他的懷抱以及,那份最純淨的溫柔。在什麼都還沒發生的時候。

那段她現在已經再沒有資格奢求的關係。

她的長睫微微下垂,「謝謝你。」



「燒已經退了。這兩天多休息,很快就會痊癒。」杜醫生邊收拾著他的工具邊對以漩露出笑容。他是裕凌的專屬家庭醫生,就算整個月沒用上他還是能領一筆可觀的固定薪水。而他願意雇用這樣的年邁醫生是因為,越是老練,他們的經歷和知識就越是豐富。

「謝謝你。」以漩報以微笑。

「那麼沒事的話我先離開了,就不跟牧先生打招呼了。妳也別送了。」杜醫生阻止了要跟出房間的以漩。「這裡我很熟。」他慈祥的笑著。

「那麼路上小心。」

待杜醫生離開後,以漩悄悄的踏出房門。相隔兩尺遠的,隔壁的米白色房門沒有關上,她經過了掛在走廊牆上的,雷諾瓦的仿作,來到裕凌的房門口。

「我今天不會進公司,如果很急的話你們三個處理就行了,不用等我。需要我看過的文件就先放在桌上,我明天進去再一起看。」裕凌的聲音從門縫傳出。

「叩、叩。」他掛上電話後,以漩輕敲了門。

「給杜醫生看過了吧,他怎麼說?」

「沒事了,多休息很快就好。」以漩邊說邊走進房。「如果公司有事要處理,你就快回去吧。我真的沒問題。」方才的電話讓她有些在意。她擔心他因為自己而誤了公事,擔心自己成為他的累贅,擔心……

「我說過了吧。」裕凌走近她,「我今天在家陪妳。」他在以漩面前定住腳步,臉上帶著無奈的微笑。

「可是……」以漩抬起頭,對上了他漆黑的雙眸。

「以漩。」他的話打斷了她。「別擔心這麼多好嗎?」裕凌緩緩抬手,插入以漩髮間,溫柔的安撫她。他的眼底盡是堅定。

接著,他的手一個使勁,把以漩帶了過來,讓他們兩人的額頭輕碰在一起。「妳今天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他闔著眼,散發出的溫暖讓以漩安心許多。俄而,他鬆開手。「好了,妳再去躺一會兒吧。」

「嗯。」



「雷霆集團的各位,很抱歉。在我們內部討論過後,決定這次液晶螢幕的得標者是億隆的楊老闆。」

聞言,以漩愣在原地。

華麗的水晶吊燈散發著如珍珠般的光芒,紅色鑲金地毯爬過整個地面,更顯高貴。雷霆集團的四大天王和白蓮、以漩都在這裡等待競標的結果。

「什麼?他們竟然能贏過我們?」白蓮蹙起眉,不解的問。

「是的。雖然他們也只是險勝,不過億隆的產品更貼近我們的需求,而且他們的行銷方案確實更容易獲得顧客的青睞。很抱歉。」標案的代表發言人點了點頭,便離開大廳。

接著走出來的便是這次的贏家,億隆的楊老闆。

「雷霆的各位,承讓了。」楊老闆微微頷首,卻在抬起頭來時顯得吃驚。「以漩?」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回過頭去望著以漩。

「楊老闆。」以漩為難的笑了笑。

「哈哈哈!」楊老闆爽朗的大笑。「雷霆的各位,如果說以漩現在是你們的人馬,那麼以後你們應該不會再輸給我這種小角色了,而我也得開始苦惱今後的標案該怎麼得手了呢!」

「你的意思是……」忻薇進一步問。

「不瞞你們說,我方這次的內容有一部分是以漩給我的建議。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時她應該還沒有到你們那上班才是,所以請各位千萬別怪她啊!」

「不會的,請您放心。」姚鈺站出來回答。

「那就好。」楊老闆安心的微笑。「以漩是個人才,你們可要讓她好好發揮啊。」

楊老闆離開後,眾人都沉默不語。他們原本打算標下這個標案,然後用這筆錢來做為另一筆投資的資金。他們原以為勝券在握,不可能有任何企業贏過他們,卻萬萬沒想到,會是被以漩的點子給標走了。

「對不起,我……」以漩愧疚的開口。

「不是妳的錯,幹嘛要道歉!」白蓮打斷她。

「就是說啊。」姚鈺接話。「現在想個補救的方法比較重要。那筆投資還是要,重點就是資金從哪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下個月好像還有一場平板電腦的競標。我們賭在那個上面如何?」月昊說。

眾人紛紛對望,接著同時望向從剛才就不發一語的裕凌。

「蓮蓮和阿鈺去把這一陣子和平板電腦相關的標案以及資料整理出來,忻薇和月昊去打聽出這次預計會投標的廠商和公司行號有哪些,作品設定大致的方向是什麼,剩下的我來處理。」裕凌立刻做出了總結。

「知道了。」眾人異口同聲,說完便各自行動。

「有什麼是我能幫上忙的嗎?」以漩怯怯的問。

裕凌只是瞥了她一眼,淡淡說道:「妳先回家吧。」丟下這句話,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大廳。

這樣的行為讓原先就已經愧疚到極限的以漩感到更加慌張並且,無地自容。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他們現在根本不需要四處奔波去尋找解決辦法;如果不是她,他們早已坐在某間餐廳裡,喝著香檳慶祝拿下標案。

一切都是她的錯。



男人高速行駛著車。然而,此刻他腦中混亂奔騰著的思緒並不是擔心解決不了這次的標案並且獲得資金,而是,女人和其他男人相處的情境以及,自己內心深處莫名的不安與憤怒。


坐在黑色皮製沙發上,以漩的雙手不安的交握著。她的腦袋正在快速運轉,想著她能先替他們做的。下一秒,她起身上樓打開電腦,開始搜尋平板電腦的資料,翻出所有相關細節的書籍,然後下筆開始寫企劃案。

在她完成大略的擬定時,已經是下午五點。橘紅的暮色打在她專注的臉頰上。接著,她把企劃案草稿和可能用到的資料匯集起來,抱在胸前,便急急忙忙的出門了。



她進門時愣了一下。在裕凌的辦公室裡沒有看見他,反而是琉彤慵懶的坐在他的辦公桌上,把玩著桌上的文具。

「唷!以漩姊。」看見以漩時,她滿不在乎的打了聲招呼,但旋即雙眼一亮。「妳來找裕凌哥嗎?」

「對。他不在公司嗎?」以漩禮貌的問。

「是啊。」琉彤露出惋惜的表情。「我剛來找他的時候,他說有事要去億隆一趟,叫我在這等他回來呢。」她無奈的努努嘴,攤開手聳肩。

「我知道了,謝謝妳。」什麼也顧不了,以漩拿起辦公室的電話,撥給老嚴準備要到億隆去。

然而就在以漩踏出雷霆後的三分鐘,裕凌自電梯裡走了出來,踏入辦公室。

「琉彤,我不是叫妳先回去嗎?妳從我去找研發部經理開始到現在就在這裡閒晃。」他平靜的收拾著桌上的資料。「我還要跟研發部討論下一個標案的細節,沒空陪妳。」說著,他說著,走到門口停了下來。

「噢。是嗎?沒關係啊,我等會兒幫你把門帶上。」她的臉上掛滿笑容,聳了聳肩。

下一刻,他們兩個同時望向窗外的傾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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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ain960627 於 2014-8-16 11:11 PM 編輯

The Thirty Second

他比我早一步離開億隆了嗎?我錯過他了嗎?

「怎麼辦……手機也忘了帶出來。」以漩站在億隆大門口,望著天上陰且厚的雲層。看來雨勢不會那麼快停止了。

她到了億隆以後就讓老嚴先回去了,手機忘在家裡。現在找不到裕凌,錢包也沒帶,連計程車都沒辦法搭。幸好這裡到家裡雖然有段路程但並不長。

她盤算著下一步。回家等他好了,順便把企劃案的內容潤飾一下。

以漩再次打量了天候,接著她把手中的紙本塞進外套裡,緊緊抱住。然後,她身子微彎好擋住雨水,保護企劃案,再邁開步伐奔跑。

氣喘吁吁的打開家門時,天色已經暗了,家中卻空無一人。以漩趕緊把紙本自幾乎濕透了的自己懷中抽出,放在客廳桌上。而她自己只是拿了條毛巾披在頭上,便再次打開電腦開始修改。



站在門口,裕凌瞥了眼錶。十一點。

她應該睡了吧。

他輕聲打開門,從容的走進客廳卻發現,她全身濕透的就那麼躺在沙發上睡著了。電腦螢幕還亮著光,他看了一眼內容和桌上的資料才知道他又錯了。

她怎麼可能只是乖乖等在家裡,等著別人的消息,自己卻束手無策什麼也做不了。

再回過頭來看看以漩,裕凌才發現她睡得並不安穩。她皺著眉頭,呼吸些許急促,淋濕了的髮絲貼在泛紅的頸子和臉頰上。她發燒了。

「嘖、這女人。」他低咒了一聲,快步往樓梯口走去,打算先給她一條棉被。

「裕凌……」聽到動靜,以漩緩緩睜開了眼,一手按壓著疼痛的腦袋,一手撐起身子。

「妳先躺好。」他只回頭看了她一眼,兩步跨了四層階梯。

「裕凌……我用我的想法,寫了一份草稿,」她的聲音微弱,努力的支撐著搖搖晃晃的身子向樓梯走去。「你先看一下,如果不好我再改。」

「以漩,妳先去坐著,我幫妳拿棉被,妳在發燒。」裕凌擔心的回頭望著以漩,卻又跨了六層樓梯。

「我沒關係,你先……」說著,她險些跌倒在地,幸好扶住了樓梯口的牆。

見狀,裕凌只好掉頭,決定先把以漩安撫好再處理剩下的事。然而,就在他還有三步之差時,她失去力氣,倒了下去。「以漩!」裕凌在最後一刻抱住了她,同時也感受到她此刻的溫度。

該死、她到底是怎麼淋雨的!

他抱起她,往樓上去,在她的房裡輕輕放下她,叫了醫生,接著再下樓把企劃案拿進自己的房間。

風雨交加的夜,甚至雷聲陣陣,宛如惡夢一般,揮之不去。



「不要──」她在尖叫聲中驚醒,顫抖著環住自己的身軀,雙眼失焦的盯著門口的地面。

「以漩!」聽到叫聲,裕凌緊張的從隔壁房間跑了過來。

「裕凌……」看見他,她先是愣了幾秒,接著她的淚水瞬間潰堤,撲簌簌的掉個不停。

「以漩,怎麼了?」他心慌的坐到她身旁,輕輕摟住她。「沒事了,我在這裡。」

在他的懷中,以漩的顫抖逐漸顯緩,只是伏在他的胸口不停啜泣著。

裕凌耐心的安撫著她,直到她的情緒平靜下來。他說服她躺下,幫她換了額頭上的毛巾。

他握著她的手,柔聲說道:「妳需要再睡一下。我就在隔壁,有事就叫我。」說完,他鬆開她的手就要站起身。窗外的風雨依然交織著雷聲。

「今天能不能……」在他站起身的瞬間,以漩拉住了他溫暖的掌,怯怯的望進他的黑眸。「能不能待在這裡……」

他從她的聲音和眼神中都能看到她的不安與恐懼。他確定有個什麼令她害怕,而他不知道。於是他反握住她的手,坐下身來,溫柔的望著她,左手順過她的髮絲,輕觸她的頰。

「好。我會在這裡陪著妳,別怕。睡一覺,好嗎?」



適應了早晨的光線後,以漩緩緩撐起身子。四周的牆是雪白色的,這是她自己的房間。她探了探自己的額際,燒已經退了。她隱約記得昨晚他坐在床邊陪著她的情景,卻清晰的想起雷聲不斷的雨夜以及,那一直以來都揮之不去的惡夢。思及此,她不禁打了個哆嗦。

以漩下了床,找回平衡感後,去了裕凌的房間,發現他人不在,企劃案已經被整理好了。她快步下樓,找遍了整個屋子,都沒有發現他的身影。然後以漩在餐桌上看見了熱粥和紙條。

杜醫師說妳已經沒事了。吃完粥再多睡一會兒,我很快回來。

昨晚的惡夢讓她現在很不安。她想找到他。

於是她找到手機撥號,無人接聽。她接著撥給忻薇。

「喂,以漩姊,怎麼了?」清脆的女聲自話筒傳出。

「忻薇,妳知道裕凌這時間會在哪裡嗎?」以漩些許膽怯的問。她對於發現自己連這種事都不知道感到失落。

「如果不在家裡的話應該就在隔壁街的健身房吧。他周末常去。」

「我知道了。謝謝妳。」

結束通話之後,她佇立在原地好一陣子。她赫然發現,自己對於這個家的環境都比對於他的習慣更為熟悉。她竟是如此不了解他。

還要去嗎?以漩抿緊嘴唇,猶豫。就算只是看他一眼也好。

最終,她還是屈服了。她只帶上了手機,便向著那間經過了無數次的健身房奔去。



裕凌瞥了眼牆上的鐘,他的眼底有些許擔憂,內心的記掛始終無法靠運動驅逐。還是他該回去呢?

他為了打聽標案來健身房,想在富家弟子們之間聽取一些有用的消息,卻沒得到什麼有用的訊息。

「裕凌,喝水吧。」他的身旁走來一個女人,剛從跑步機上下來。女人的頸子上掛了條黃色毛巾,運動裝束讓她健康的小麥色肌膚有超過一半裸露在外。她把一瓶水遞給裕凌。

「把汗擦一擦,勉得著涼了。」另一個女人出現在他的另一邊,手拿毛巾替他擦拭額際的汗水。

「別這樣。」裕凌笑了笑,輕推開她的手。她們都是他在健身房認識的朋友。

「唉唷!你很討厭。怎麼可以拒絕一個女孩子家啊!」拿毛巾的女人用手肘推了裕凌一下,臉上卻是率性的笑容。

「妳是女的嗎?」裕凌挑起眉、勾起嘴角問道。

「喂!」女人裝出生氣的表情,卻掩不住笑容。另一邊的女人也笑了。

站在門口的女人雙眼黯淡了下來。不是因為嫉妒或是憤怒,而是自覺。

以漩從踏進健身房的那一刻,便看見了他們之間輕鬆自然的互動,也讓她自覺自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原來他跟任何女人在一起的時候,都比跟我在一起的時候自在快樂。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把我留在身邊呢?為什麼這樣的笑容,是我從來沒見過的呢?

他果然還是恨我吧。恨我騙了他。


她苦笑著搖搖頭。他們之間果然還是存在著,那芥蒂。

就在她轉身準備離開時,三個男人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小姐,來運動嗎?還是來找人?」

「有什麼我們幫得上忙的嗎?」

「還是能不能留著電話、交個朋友?」男人們笑著,不帶惡意卻也不懷善意,只是調戲似的笑著。

「不、對不起,請讓我離開。」以漩低下頭。昨晚的惡夢還在腦海盤旋,不安的感覺正在醞釀。

「喂、裕凌。」站在裕凌身旁的姚鈺用手肘用力撞了一下裕凌。當裕凌的視線望向姚鈺時,他用下巴指了指門口的人群。「是以漩。」

裕凌順著姚鈺的視線看過去,果真看見了她,而且被男人的半圓形圍住,手足無措。

「碰!」他們兩人倚著的木櫃發出聲響。裕凌的拳頭落在木櫃上,隨即,他丟下身旁的女人以及準備冷眼旁觀的姚鈺走上前去。

「抱歉,她是來找我的。」

當以漩聽見那令她心安卻又忐忑的,熟悉的聲音,才轉過頭,就感覺到他溫暖的掌心摟住自己的腰。他把她拉近自己,臉上掛著官方的微笑面對那三個男人。

「呃、是嗎。那好,找到人就好。」其中一人尷尬的回應,便領著其他人快步離開他們的視線範圍。

姚鈺冷哼了一聲,不屑他們的欺善怕惡。他依然站在原先的位子上,喃喃的道:「看上他的女人算你們倒楣。」下一刻,他再望向裕凌和以漩先前的位置時,他們兩個已經不見人影。

裕凌把以漩帶到健身房的吸菸區,那裡的格局就像一般住家的陽台。他一關上門就鬆開手,皺起眉對以漩說道:「妳怎麼跑到這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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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rain960627 於 2014-8-16 11:17 PM 編輯

The Thirty Third

「妳怎麼跑到這裡來?」裕凌鬆開搭在以漩腰上的手,皺著眉問。他只是不希望剛才那樣的情形發生。

聽見這話,她退縮了。完完全全退縮了。

她在上一刻才認定自己帶給他的只有太多太多的不快樂,她以為自己和他之間的婚約束縛住了他;她看見了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時的輕鬆以及,對比之下和自己在一起時的壓抑。而現在,他的話讓她覺得自己根本不該出現在他眼前,更不用說還給他找了麻煩。

見她只是低頭不語,裕凌輕喚出聲。

「以漩?」

他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以漩的指尖幾乎嵌進了掌心,但她抬起頭後再次轉開視線。

「對不起,我打擾你了吧。」她抿起嘴微笑,卻始終不敢正視裕凌的雙眼。「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話一說完,她就急著想逃。

她好想逃。逃到一個沒有他的地方,一個沒有任何人可以擾亂她情緒的地方,一個她不需要因為自己的身分而感到自卑的地方。她痛苦的闔上眼,身體卻向後跌。

裕凌在她轉身的瞬間拉住了她的手腕,再輕輕一帶,將她扯進自己懷中。他自背後環抱住她,好讓她的背貼緊自己的胸膛,並且扣住她的雙手不讓她掙脫。

「以漩,怎麼了?」他把下巴緊緊的抵在以漩頭頂上,加重手臂的力道,柔聲問。

他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對她造成多大的影響。

他的溫柔輕而易舉的敲碎了她上一秒才完美壓抑住的情緒。以漩感覺到自己的不安和悲傷倏地湧上喉頭,感覺到鼻酸和眼前的一片朦朧。

不能哭。柳以漩,不能哭。

「以漩。」他再次低聲呢喃。

「我沒事。」以漩用手肘輕推著裕凌的腹部,試圖掙脫,但一切都只是徒勞,他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你別這樣。」

「以漩,告訴我好不好?」他的眉心緊蹙,越發不安。

可是,她不會知道。她不會知道他的心思。

她只知道無論是這結實的胸膛又或者,他溫暖的懷抱,都不屬於她。

從來就不屬於她。

於是她轉身面向裕凌,堅決的把他推離自己。而他顯然因為她的行為愣住了,鬆開環繞她的臂膀,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她從自己面前離開。直到她踏出健身房,他才在姚裕擔憂的呼喚中握緊了拳。



「那麼這次的標案就用這個提案去參加了。」裕凌一群人坐在姚裕辦公室裡的客桌邊,圍成一圈。在健身房的隔天,星期一,他們聚在一起,有效率的把以漩的提案審視過一遍然後進行細節調整和改善,很快的討論出了結果。以漩也在。

可是他們兩人就只是如上司下屬和工作夥伴一樣的關係互動著。只談公事不問私事。

又是那樣的冷淡。可是這次是她自找的。

她只想這樣待著就好。什麼都不要奢求不要多想,只要待在他身邊看著他就好。

下班後以漩準時回了家,離開時看見裕凌辦公室的燈還沒關,顯然是打算加班了。然而,稍晚的情形徹底推翻了她的想法。

當她正喝完水從廚房走出來時,大門打開了。裕凌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琉彤摟著他的上臂,幸福之情從臉上溢出。看見這一幕的以漩卻只能站在原地,雙唇微微顫抖著。

「嗨!以漩姊。」琉彤一看見以漩,便露出白亮的牙齒對著她笑。琉彤知道。她知道來裕凌家的時候會看見以漩。但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更加得意。

「琉彤。」以漩勉強從嘴裡吐出這兩個字,身側的手握緊了拳,強迫自己停止思考。但裕凌卻連這點權利都不肯給她。

「以漩,等一下把我房間裡的Pavillon Rouge拿到客房來。」他連正眼都沒看她一眼,只是這麼交待了一句,便領著琉彤進客房,然後關上了門。

沒錯。他要她生氣,他要看見她在乎。他不相信做到這樣她還能置之不理處之泰然。

他要看見她在乎。

他們進了房間後,以漩慌亂的閉上眼,努力平穩自己的呼吸,然後到裕凌的房間裡雙手顫抖著把玻璃櫃中的紅酒取出,還到廚房拿了兩個高腳杯。在進客房前,她先扶住牆好讓自己不要跌坐在地上。她以為,她以為他不至於會在自己拿酒進去之前就開始,但她錯了。她發現自己錯的徹底。

她先敲了門,聽到一聲含糊的「進來」,打開門。

裕凌正背對著她,跪在床上不停吻著琉彤的下顎和頸。

他的行為讓以漩覺得他是故意要做給她看的。

而她只差一點就讓紅酒從手中掉落。

還是琉彤看見了以漩才笑著輕輕推開裕凌。「等一下嘛,這樣不好看。」

以漩用力咬緊了下唇才能讓自己不要發出聲音,她用顫抖的雙手把紅酒和高腳杯放在門口的梳妝台上,也是距離床鋪最遠的地方,然後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或是停留,逃跑一般的離開房間,關上門。

她捂著嘴,把最後的力氣都用完了才安靜的回到自己的房裡。在關上自己房門的那一刻,她無力的軟倒,跪在地上把自己縮成一團,無法遏止的啜泣。

她覺得胸口彷彿被人重擊,痛的無法呼吸。



「嗯?怎麼啦?你們跑來跑去的是在忙什麼呀?」姚裕到各樓層巡視時,發現所有部門都正忙著以電話連絡雷霆的分公司還有相關分支企業以及合作企業,沒有一個人是閒著的。

「報告姚先生,是牧先生要我們查出柳小姐現在的住處。」一名經理級的人物慎重的回報。

「住處?」姚裕不解的皺起眉。「她不就住在裕凌家嗎?」



這天一早,裕凌淋完浴想去看看以漩的反應。他先是敲了門,沒有人回應。於是他逕自推開門進到以漩的房間裡,看見的是被擱置在桌面上的鑰匙。

「果然早早就逃走了嗎,還忘了帶鑰匙。」他倚著門喃喃的道。雖然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但他無法確切的說出是哪裡。可是下一刻,他的雙眼聚焦。

在那一串鑰匙之中,他似乎看見了眼熟的寶藍色。

裕凌走近桌子,遲緩的拾起和鑰匙放在一起的,藍寶石戒指。

那是他在買下她時告訴她作為訂婚象徵的戒指。他記得之前不論有多麼不愉快,甚至多少次的爭吵她都不曾把戒指給拿下來,然而現在戒指卻被遺忘在這裡。

他知道哪裡不對勁了。

她的房間,太過空曠。

裕凌失神的站在原地。他本想打開衣櫃確定他的臆測,但是才踏出一步他就放棄繼續往前走了,因為他還沒打開就已經能夠預見比房間更空蕩蕩的衣櫃了。

現在他知道他做的過頭了。可是其實他也什麼都沒做。



昨天晚上在以漩關上門後,他只是再吻了琉彤一下子,便拉開與她的距離。

「琉彤,對不起。我還是沒辦法對妳做這種事。」裕凌嘆了口氣,眼神黯然。

「……是因為以漩姊嗎?」琉彤直直的盯著裕凌問道。

而他只是沉默不語的望著地板。

「我以為我只是來滿足以漩姊無法滿足你的東西,其他的我什麼也沒多想。」她的視線依然停留在他身上。「只是這樣也沒辦法嗎?」

裕鈴緩慢卻堅定的搖了搖頭,然後站起身,走出房間察看以漩是否在客廳裡。就如他所料的沒看見她的身影。於是他回到房間,對琉彤說:「走吧。我送妳回去。」

然而琉彤只是勾起一抹無奈的笑容。「不用了,保鏢應該在外面等我了。」說完,她便帶上外套離開。

「怎麼樣?人有出來嗎?」才踏出裕凌的屋子,琉彤就向躲在階梯旁的保鏢問道。

「有的,小姐。她還帶著行李。已經由宇倫去跟著了,隨時可以得知她的動向。」一身黑衣的保鏢站在黑夜之中,尊敬的向琉彤回報。

「帶著行李是嗎……」她低下頭沉思,接著露出笑容。「很好,等她確定落腳的地方立刻通知我。」

「是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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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hirty Forth

她已經哭了一夜了。

明明不想那麼脆弱那麼容易被擊敗但是卻,無法克制的痛,撕裂般的痛。她想說服自己早點入睡好讓自己一覺醒來能冷靜些,可是太困難了。當傷口還在淌血並且泛著痛的時候又有誰能入睡呢?

「叮咚──」房間的門鈴響起。但是她記得她沒有要求任何客房服務啊。

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以漩揉了揉微腫的雙眼,用手輕拍自己的臉頰,好讓自己保持清醒與理智。當她打開門的瞬間,眼前的不速之客再次重重撞擊著她的胸口。



「牧先生,找到了。」一名經理匆匆忙忙的打開辦公室的門,氣喘吁吁的向裕凌說道:「柳小姐現在投宿在北區的光簾飯店,大約二十分鐘車程就能抵達。飯店規模不大,和我們的防盜部門有往來。」他走上前遞給裕凌一張紙片。「這是確切的地址。」

「好,謝謝。跟大家說辛苦了。」裕凌接過紙片,待經理離開後便抓起外套和車鑰匙踏出辦公室。



「裕凌又闖禍了?」姚裕踏進月昊的辦公室,正想打聽一下發生了什麼事,卻看見忻薇也在。

只見忻薇轉過頭來,憂心忡忡的望著他。「這次好像很嚴重,以漩姊帶了行李,還留下了戒指。」



「叮咚──」門鈴再次響起,以漩無力的站起身。

這次又會是誰?不會再有人知道我在這裡了吧?

她從門上的透視孔往外看,卻僵硬的凍結在原地。又是一陣疼痛。

是他。

「叮咚──」門鈴催促著她,然而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剛才還看見了飯店經理,就站在裕凌身旁。就在她依然猶豫不決時,門外的人先開口了。

「以漩,我知道妳在裡面。」

是裕凌的聲音,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可是為什麼此刻聽來卻覺得好遙遠?

「以漩,把門打開。」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

以漩靠在米白色門上的雙手微微顫動著,她環顧自己的房間。舒適的單人床,簡潔的用品擺設,以及望出去就能看見遠方些許樹木的大窗。是啊,她怎麼沒想到呢。在這裡絕大多數的企業都會和雷霆扯上關係,不論是競爭也好,合作也好,甚至是上下游廠商,都有雷霆的觸手佈及。她怎麼可能逃的掉?

「妳有兩個選擇。」以漩回過神來。「妳要自己開門,還是要我請經理拿鑰匙過來?」

是啊。她怎麼逃的掉?

「柳小姐,真的很抱歉。我知道我們這樣做是錯的,但是……我們的生意還是得做下去……」門外經理的聲音越來越弱,她聽得出他語氣中的歉疚與為難。

這時她才總算開口:「沒關係,不是您的錯。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您去忙吧。」她握緊了拳,強迫自己平穩的吐出這一字一句。

門外,裕凌對經理點了點頭,他便離開了。

接著,門的兩邊沉默了三秒之久,但這三秒對裕凌而言簡直有三年那麼久了。然後,門緩緩打開了。

在看見她的瞬間他鬆了一口氣,為了她還在他眼前存在著。然而當他的薄唇微啟正要開口時,以漩的話在她轉身的瞬間如砲彈一般投射:「請問有什麼事嗎?如果是辭呈的話我下午就會拿到您桌上。」

冰冷的語調和陌生的敬稱讓他有一瞬間忘了自己站在這裡的原因。他要的是看見她在乎。他現在看見了,清楚的看見了卻可能就這樣失去她了。

為什麼事情又超出他的掌控了呢?

咬緊了牙他一語不發的走離以漩身邊來到她的行李箱旁,單手提了起來又逕自往門外走去。

「你在做什麼?」以漩見狀慌張的跑上前抓住裕凌的手。

而裕凌回過頭來時,她看見的是他複雜的眼神還有深鎖的眉心。「跟我回去。」

「放手。」以漩避開他過於深邃的雙眼,使勁拉扯著行李箱。見無論如何都只是徒勞,她鬆開了手而他也在那瞬間放開,讓行李箱穩穩的站在地面上。

「新的女主人要入住了我當然得搬出來。」以漩鬆手後,接續的是她平板的聲音以及,撇過頭後他僅僅能看見的側臉。

「誰跟妳說她是新的女主人的?」裕凌不可置信的看著以漩,語調中帶著些許怒氣,對於她再一次的漠然。

「不是每件事都需要你說我才會懂!」以漩突然加大了音量,倏地回過頭來正視著裕凌。

「我說她不是就不是。」有意無意之間,裕凌也加重了語氣。

在這句話之後,他們之間持續了一秒之久的靜默,以漩開口了,卻突然像是洩了氣一般無力。

「所以男人和女人的關係果然僅止於滿足彼此的需求而已嗎?」

聽見這話,裕凌愣了一會兒。他總覺得這樣的內容很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相似的話。接著,某段記憶毫無預警的衝進他的腦中。

「我以為我只是來滿足以漩姊無法滿足你的東西。」

立即,他回過神來,抓住以漩的肩膀。「有誰來找過妳了嗎?誰跟妳說這種話的?」

「沒有。沒有人來找過我。」她撇著頭不願意看他。

裕凌深知再多追問她的回答也會是一樣的,便放棄般的垂下手,有氣無力的說道:「跟我回去。」

肩膀被鬆開的以漩始終維持著不變的姿勢,一語不發。

「妳很清楚妳沒有選擇的餘地。」他的言語之中沒有憤怒,也沒有威脅逼迫,只有深深的無助。

然而這樣的言語依然一如往常,帶給以漩無比的殺傷力。她的眼前突然模糊了,很平靜的蒙上了一層淚水。她也沒有力氣再爭執了。咬著下唇,於是她先提步走出房間,裕凌提起行李箱跟在她身後離開。



自此以後,以漩只是不斷的以相同的步調過著日子。準時上班,準時回家,除了有需要加班的日子以外,她的生活平板的流逝。他們再也沒看過她的笑容,除了公共場合必要的官方微笑,但是現在連那種微笑都失去了弧度,就像是,只是制式化的勾起嘴角。

無論多少次忻薇應裕凌的要求苦苦哀求以漩和他們一起吃飯,她都只是平淡的道了歉。而裕凌則是每隔幾天下班時就會帶一樣昂貴的首飾回去給她,然而每次的情景都是一樣的。

他會敲門,然後進到她的房間裡;她則是會站在窗邊或坐在床上望著窗外。然後他會走近她,隔著一定的距離輕聲告訴她今天買了什麼,讓她看看喜不喜歡。她會瞥一眼,又轉過頭去,而他就靜靜的把首飾放在梳妝台上最後輕輕帶上門離開。

最後那一次之所以成為最後一次是因為,那天裕凌一樣帶了首飾回來,看見一直以來他買的東西都維持著他當初放上梳妝台的模樣,絲毫沒有移動過,於是他柔聲開口,語氣裡卻是不知所措。

「以漩,這些妳都不喜歡嗎?還是妳有沒有想要什麼,我買給妳。」

沉默了半晌,以漩卻緩緩回過頭來望著他。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要沒入雲端的裊裊炊煙。

「你還是認為,我要的是你的錢。」

「不是!」裕凌慌張的往前一步。他一直以來壓抑著的急迫和不安在這一瞬間爆發開來。「以漩,不是那樣。我只是……」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妳恢復以前的樣子……」他喪氣的垂下頭,這些日子以來對他的折磨都反映在那些已經遮蓋住眼睛卻無心修剪的黑髮上。

為什麼她會從他的語氣中聽見痛苦呢?為什麼她會看見在黑髮之下的漆黑雙眸所流露出的無助呢?

她的視線依然停駐在他身上,雙頰卻突然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流淌而下。

為什麼要哭呢?

裕凌的餘光也看見了,他抬起頭,走到床邊跪了下來,伸出手抹去她臉上的晶瑩。

「以漩……」他心疼的皺起眉,卻依然凝望著她的灰眸,低聲喚著。

「對不起。」

此話一出,以漩晶亮的淚珠便如斷線了珍珠般一顆接著一顆不斷的向下滑落,漸漸演變為啜泣,然後她掩面,肩膀微微顫抖著,哭泣。

累積到目前為止的漠然都是她努力讓自己不要掉淚的成果。可是在她聽見他的話之後,就再也無法裝的那麼滿不在乎了。

這是他們變成這樣的關係後發生類似的情況以來,他第一次說出這句話。

他溫柔的摟著她,讓她在自己懷中宣洩一直以來的痛苦和委屈。

就只是溫柔的摟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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